刘豹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娜丽莎，颜色深的近乎黑色。他慢慢地踱着步，每一步似乎都踩进了娜丽莎的心底。“娜丽莎，本王想不到是你。你，认罪么？”他突然停下脚步，一只手托起娜丽莎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冷冽的眼睛。r
“王，王上，我，我是一时糊涂。我认，认罪，还请王上赎罪！”娜丽莎哆嗦着，脸上都是惊恐的眼泪。r
“既然你认，那就是罪无可赦！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份居心，便足够你死上十次！为什么，为什么害她，说！”刘豹怒视着她，他不明白，那样一个谁都不肯招惹的昭姬，为什么人人都想要置他于死地？r
“王上，我......我只是个卑贱的女奴，此生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得到王上的宠爱。可是，王上你只爱昭姬阏氏一人，我，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王上，您饶过我吧！”娜丽莎以往曾听过刘豹的手段，他可以让她死的很难过也很难看的。r
“荒谬！我问你，她可否害过你？她可否欺侮过你？就凭你这般狠毒的心肠，又怎么配得到本王的宠爱！”刘豹被她的供词气坏了，大声地质问她。r
娜丽莎痛苦地摇着头流着泪说道：“王上，我原本也是鄯善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因父亲获罪，我便被没入宫廷，又被当做礼物送到匈奴。我这一生都没有其他指望，我只是想得到王上的爱。因为您的爱会变作权力地位，它可以帮助我，救出我的父亲，使他免受牢狱之苦。这对您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我来到这里快两年，想要做的事情却始终无法达成，我便把这一切都归咎给昭姬阏氏。王上，我知道我不对，我是个小人，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小时候我曾听过一句话，这句话出自汉人之口，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昭姬阏氏便是那个身怀美玉的人，因为她拥有您的爱，所以她必定会成为大家的目标。”r
刘豹听到她说的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独宠昭姬，其实也是在害她成为众矢之的。他可以禁止别人害她一次，但他真的可以防了一次又一次么？就算行为可以禁止，险恶的居心他能控制么？r
“上次昭姬阏氏堕马，是你做的么？”他低声问道。r
“不是，王上，请您相信我，那绝不是我！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王上，那时我刚刚来到匈奴不久，我怎么敢，又有谁会听我的指使？还望王上明察！娜丽莎已是死罪，若是我做的，我必然承认。可那次，真的不是我啊！”娜丽莎哭着辩白道。r
刘豹想想，点点头说：“是啊，那样明着杀过来，确实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他再度踱步，想着须卜仁次这次居然会把娜丽莎这样的同盟送过来，给他审由他处置，分明是在试探他的心意，同时也在试图洗刷之前的痕迹。r
娜丽莎望着他，看着他表情稍有和缓，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刘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欲哭无泪：“娜丽莎，你知道，你的罪过是不可赦免的。本王也必须杀了你，否则人人都有胆来谋害本王的阏氏和王子。”r
“王，王上，若要杀我，可否给我一个体面不受罪的死法？求你了王上！”娜丽莎拽着刘豹的衣摆哀求着。r
“鸩毒。”刘豹扔下这两个字，就吩咐人把毒酒送了进来。r
娜丽莎颤巍巍地端过毒酒，看着刘豹没有感情的背影，好半天下不去手。她才20岁，真地就要这么死了吗？可眼见这个情形，没人可以救她了。r
“王，这是......”纪采雯之前看到刘豹匆匆离开，像是有什么事。左等右等没见他回去，不放心就出来看看。结果一进殿门便发现那个鄯善国送来的美人跪在地上，哭得哀痛欲绝，手里还拿着杯酒。r
刘豹没想到她会来，急着想把她带走，他不想她再被死亡的场面刺激一次。可娜丽莎却似看到了救星，扔下毒酒就上去抱住了纪采雯的腿不放。她不会几句汉文，只会说“阏氏”二字，于是她不住地叫着她，求她饶了她。r
“怎么回事？跟我有关吧？”纪采雯知道事情不对，转身问刘豹。r
刘豹本不想让她知道，但眼看这事情也瞒不住，只有把整件事说了一次。r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杀我？你长的这么美，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杀我？”纪采雯摸着娜丽莎的脸颊问。娜丽莎虽然不懂汉话，但她从纪采雯的表情中，看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娜丽莎只有哭泣，只有悔恨。r
“是须卜阏氏把她送来的？”纪采雯再次向刘豹求证，刘豹轻轻点点头。r
纪采雯想了一会儿说：“王，放了她吧，放她回鄯善，今后都不要再回来了。”r
“昭姬，她要杀你和孩子，你还要放她？”刘豹不信自己所听到的。r
“没杀成，不是么？既然没有罪行得逞，又何必非要用杀人来解决呢？”r
“昭姬，这个例外不能有。否则，岂非人人效仿？”刘豹不无担心地说。r
“不会的，王，你对外只说她被处死了，没人会跟你要尸体查证的。”纪采雯笑笑说道。r
刘豹皱皱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不知为什么，他发觉自己更爱她了。他看着娜丽莎说：“你，回你的鄯善吧。这一生，再也不要回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r
娜丽莎看着两人你言我语，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他们在讨论她的生死命运，她一点都不敢放松。现在她得到了意外的恩赐，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缓缓神爬到纪采雯脚下，这一次她是真心悦服地吻着纪采雯的手说：“昭姬阏氏，今后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会向上天祷告，上天也一定会保佑你这样善良的人。”r
“昭姬，我很爱你。今天你饶恕了娜丽莎之后，我更爱你了。”夜半，藏昭宫大榻上。刘豹把纪采雯额前的头发一点点拨开，似乎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些。他一直在观察她，却始终发觉她是一个无法破解的谜。她就像----像一个根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r
纪采雯点点头说：“她走之前，对我说了什么？”r
刘豹在她脸颊上亲昵地吻了一下：“你知道，你心有七窍，你知道的。”r
纪采雯笑笑，她确实知道，她用耳朵听不懂，但她的心懂了。r
“昭姬，我要你知道，我非常爱你，我只爱你。可是娜丽莎这件事之后，让我突然懂得，作为匈奴的王，我不能恣意只爱你，因为那样反而会害了你。你能明白我么？你肯相信我么？”r
“我信，我明白。照你想的去做吧。刘豹，如果你不是左贤王，那该多好啊。”纪采雯钻到他的怀里，不看他的脸。她已经独占他太久了，既然他是左贤王，就不会只属于她。正像孙策，因为那是孙策，就绝对与她无缘。r
“我心里只放你一个，昭姬，你记住我这句话。”刘豹抬起她的脸，让她看到他诚实的眼睛。r
纪采雯点点头，他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了，她还有什么不能满足不能接受的呢？金枝欲孽的戏码太不适合她，她还没开始参与，就已经厌倦了。那些真真假假的话，那些虚虚实实的事，难道不累么？有了刘豹的心，他的人是不是时刻在眼前，早已变得不那么重要。r
“知道这是什么吗？”纪采雯用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心形。她透过这心形，看着他琥珀般的眼眸。r
刘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势，但他看了几眼之后瞬间明白了。r
“你的，我的，心。”他吻着她的手指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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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军事实力决定了一个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曾经的大汉不仅令匈奴心折胆寒，也同样对更远的鄯善乌孙诸国产生了各种影响，包括文化上的影响。所以安排娜丽莎说那句话，也并不算唐突。r
第二段恋爱至此已到心心相印，其实就已经埋下了伏笔。r
爱，有很多种形式。可以形影不离，也可以心有灵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