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须卜仁次,已经从他们的对话里,明白了纪采雯的意思。她有点惊讶,这女子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王上说话,而王上也居然可以忍她。虽然以往她对此也有所风闻,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r
看来王上对她,确实比对任何人都更宽容,也证明在王上心里,这汉女多么重要。而且,王上把那乌桓美人赏赐出去,分明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除了那汉女子,他心里根本不容其他女人。须卜仁次的妒意再次喷涌,但也无计可施。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明着招惹刘豹。r
但这口气她咽不下,她低头喝着奶茶,心里突然有了一计。她对着前来敬酒的须卜耶说了几句话,须卜耶用眼神回答了她,转身又去与别人敬酒谈笑。过了一会儿,刘豹身边围簇了一群赛马归来的人,抢着要敬他一杯。刘豹今天心情也好,几乎是来者不拒,豪爽地与每位都喝了一大碗。r
纪采雯看着机会来了,趁他一个不注意,悄悄地离开座位。她一溜烟跑向赛马区,管理马匹的小厮看到她,就像知道她心意似地,给了她一匹枣红色的小马。纪采雯兴高采烈地飞身上马,马儿听话地飞跑出去。沿着这丰美的草原驰骋奔跃,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却突然间觉得心头沉重。r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执意要甩开刘豹自己跑马,因为她眷恋这感觉。她在这感觉中,又想起了当初自己与孙策并驾,与小蔻齐驱,这两个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现在,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他们。只有在这感觉中,她才能再体会当初的爱和痛,而这回忆,她不要刘豹来参与。r
“驾!”纪采雯呵着身下的马儿,想到过往的爱情和友情,她需要一场疾奔去挥发心内的痛楚。马儿在她并不重的马鞭激励下,却突然吃痛般地惊跃,发疯地四处乱窜,不管纪采雯的指挥,没命地向前跑去。r
“昭姬!抓紧马缰绳!抓紧它!”刘豹发觉她已不在身旁,就知道她还是固执地自己跑去骑马了。可恨这女人不知道这匹小马看似温驯良驹,实则是最烈的一匹战马,普通骑士根本就无法驾驭,更何况她不过是个骑艺不精的女人。r
纪采雯心里也知道不妙,但她眼下也只能任这马载着她发疯似地折腾。不过身后有刘豹在追过来,她就莫名地有一种安心感。她按照刘豹的指示用力抓紧缰绳,将身子伏低整个贴在马脖子上。可这小马固执地东窜西跑,并且时不时将前蹄跃起,或将后蹄撩高,似乎不把背上这负担甩下去,它就绝不罢休。r
眼看着小马越折腾越凶猛,纪采雯大口喘着气,手臂酸的要命。她实在是拗不过这马,手上只稍微一松劲,那小马突然一个急刹车,一个旱地拔葱地跃起,纪采雯从马背上被甩开,顺着山坡草皮就滚落下去。r
刘豹此刻刚刚赶到,看到这惊险的一幕,他跳下马背就去抱她,一把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她撞到一颗大石头上才停了下来。“昭姬,昭姬!”他冲上去抱住她,发现她已昏厥过去。还好并没有撞到头,但眼见着她的身上有几处瘀伤,腰部撞到了石头,他也不敢触碰,怕她会更吃痛。r
纪采雯昏昏沉沉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就看到刘豹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充满了不舍和焦急。“昭姬,你感觉怎样?哪里痛?告诉我!”r
纪采雯身上几处酸痛,但看到他那样急迫,简直都不像他了。他不是一直都很稳重,一直都很霸道的么。“没事,我没事。”她嘴上这么说,却觉得自己的腰像是要断了一样地疼,要她站起来都是不可能。r
“为何你这么固执,为何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刘豹再次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称本王。看到她受伤,他竟然比自己挨了一刀更难过。他不想也不要失去她,她是这世间第一个让他感觉他们是夫妻的女子。他对她,不止是王,而且是丈夫。她也不只是他的阏氏,而是他的妻子。r
“快!快去找巫医来!对了,汉人里有会医术的,统统给本王招来!兰岐,去找一辆马车,要快!”刘豹眼睛里看着纪采雯,对着赶来的兰岐大声叫着。r
兰岐看到纪采雯虚弱地躺在刘豹怀里,心里也是一惊。他马上调转马头去安排,不一会儿,马车就来了,而且是兰岐亲自驾着过来的。“王上,先抱阏氏上来,我已吩咐下去,让他们去找医生了。”r
刘豹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一块易碎的玉,轻轻地抱着她上了车。“昭姬,你不能有事,本王不许你有事,你听到没有?”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着,但语气却无比坚定。r
纪采雯睁开眼睛苦笑着说:“我没事,却要被你吵死了。”r
刘豹爱怜地摸着她的脸颊说:“好了好了,我不吵你,我只是担心你。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巫医和汉医都在,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r
纪采雯点点头,对他的温柔很不适应,但又觉得无比窝心。若他不是匈奴的左贤王,或者,他们的相处会更融洽一些吧。r
刘豹的寝宫内,巫医和汉医站了满地都是。巫医虽然是匈奴人的医生,但也并非除了巫卜之外一无所知。他们也通晓本地出产的一些独特的草药特性,并且也与汉族人学习了很多中原的医理医术。他们和汉医共同会诊了纪采雯的伤势,忙得满头大汗胆战心惊。r
谁都知道,这位受伤的阏氏是左贤王心头至宝。若医治不好她,他们的性命也是难保。好在最终结果并不算太坏,也算是这位汉家阏氏有福。那马儿虽烈,把她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所幸那马并未踩踏到她。她所受的都是皮外伤居多,脚踝骨也有裂伤,最危险的头部并未损伤,腰部的伤只要静养得宜按时服药,都能养好。r
-----------------------------(暗箭难防的分割线)r
须卜仁次第一次出手就是杀招,纪采雯千防万防百密一疏,至于为什么会出事,请看下文分解。而刘豹,又将怎样看待和处理这样的一宗“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