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豹知道这个结果，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医生们都退出去之后，他叹口气伏在床榻边，抚着她耳边的头发说：“你这女人，难道就非要与本王作对么？匈奴马多性烈，岂是你能驾驭得了的？更何况那匹马是有名的难缠货，你怎么就偏挑上了它？”r
“我也不知道，谁要你事前又不明说？”纪采雯自己理亏，却不愿承认。“而且我一过去，那看马的人就把马牵来给我，我怎么知道那是匹烈马。”r
“哦？真是如此？”刘豹心头罩上一片阴云，看马小厮是匈奴人，没理由不知道那马的脾性。r
“骗你干什么？”纪采雯眼巴巴地看着刘豹，觉得很窝囊。可这种窝囊，竟然有点像当初孙策在马背上救了她的那种感觉。r
“好，我知道了。你累不累？先睡一下吧，折腾大半天又受伤，好好休息。醒来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对本王讲，不可强撑，知道么？”刘豹又恢复了不可置疑的语气。r
纪采雯点点头闭上眼睛，似乎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跟他顶嘴，也是第一次觉得他的霸权主义不是那么讨厌。r
刘豹在一旁守着她，看着她恬静的脸庞，听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知道她确实已经睡着了，轻轻站起身，吩咐守在门外的貂蝉好好看护她，就去找他想要知道的答案。这答案他其实心里已经十之八九，但他仍想确认一下。如果今日这事情得不到解决，他知道，这种看似是意外的事情就还有可能发生。而他，痛恨这种看似意外的偶然，他要制止任何这种可能性。r
他让兰岐把那看马小厮召来，他有事想要询问。可兰岐带来的结果，却让他更为愤怒。据兰岐所说，那看马小厮看到他抱着纪采雯归来，得知自己闯了祸，怕他怪罪下去，便忙不迭地自戕身亡了。刘豹心知这事不会如此简单，那小厮的死也不会这样草率。兰岐退下之后，刘豹站起身，望着宫墙回忆了今天的每一个细节，他心中便更确定了那个真相。r
须卜仁次坐在铜镜前，将头上的玛瑙宝石一一摘下，看着镜中仍美丽照人的自己，嘴角露出一抹阴刻的微笑。哼，那个贱人居然命大死不了。不过，毕竟给了她一个教训，汉女子也想骑马，也想跟她抢王上，简直是自不量力。这次她死不了，难保下次她还这么命大。王上即便猜到是自己做的又能怎样？那小厮已经畏罪身死，所谓死无对证，谁又能说她这阏氏是背后主谋？r
“须卜阏氏，王上驾到。”一个匈奴侍婢匆匆赶来禀报。须卜仁次心内一惊，王上已经有半年多没踏足自己的寝宫了，偏今日过来，难道真地那么快就猜出了什么？她来不及多想，赶忙对着镜子理理头发上去迎接。r
“王上，没想到这么晚您会过来。对了，昭姬她怎么样了？”须卜仁次微笑着问。r
“她没事了。须卜，你也很关心她？”刘豹平静地看着须卜仁次，眼睛里的寒意却让她感到心里发抖。r
“是啊王上。须卜也明白，王上是很喜爱她的。所以，须卜关心她也是应当的。”她低头答道。r
“很好。须卜，你是须卜部族的公主，亦是本王的第一位阏氏。本王最近新娶了昭姬阏氏，多少会冷落了你。似你这般雍容大度，本王看到也很欣慰。”刘豹依旧平静地说。r
“只要王上满意，须卜无怨无恨，又何有冷落之说。”须卜仁次不知道刘豹到底意欲何为，继续谦恭地答道。r
“非常好。须卜，若有人蓄意谋害本王的阏氏，无论是你或者是昭姬，本王都绝不轻饶。因为那不仅是在谋害你们，更是在挑战本王的权威和心智，你明白这道理么？”刘豹缓缓踱步，语气越来越冷。r
“须卜当然明白。然则，谁会有这般胆量，王上多虑了。”须卜仁次听着刘豹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心里也越来越沉。r
“本王知道，旁人必定没有这胆量，可须卜你，却有。”刘豹蓦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须卜仁次冷冷地说。r
“王上，您为何会有此说？须卜不明白。”须卜仁次抬起头，却撞到那对冰冷的眸子。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只要没有对证，她可以死不承认。r
“不明白？好，本王就让你明白。今日你与本王昭姬同席，你知晓昭姬可能会去偷偷骑马，于是你安排须卜耶为你代劳，暗嘱那看马之人将最烈的马牵给她。可惜昭姬命大，没有如你所愿。你怕本王事后追究，又命须卜耶杀了看马人灭口，以为这样便可以瞒住本王。可惜你不知道的是，本王虽然没得到看马人的口供，却从另外一个细节得知了真相。须卜耶在席间与你交谈过，之后便有赛马者一拥而上，而那些人，都是须卜耶嘱咐他们上前与本王敬酒。之后须卜耶便在席间消失了一阵，再之后，就是昭姬跑出去骑到那匹烈马。须卜，你自己想想，这件事中，你和须卜耶所作的，是否与本王所说的一丝不差？”r
听到刘豹毫无掩饰的质问，须卜仁次冷汗淋漓，她仍自强硬地回答：“王上，您宠爱昭姬，须卜并无怨恨。可您不能为了昭姬意外受伤，便将这罪过无故加于须卜和我弟弟头上。那看马人明明是畏罪自尽，又怎能说是我们蓄意加害。您这样无证无据凭着猜想定我们的罪，须卜无法心服。”r
“心服？须卜，本王不需要你心服。在本王心目中，你根本无需心服任何人。本王今日来，并不是向你问罪。本王只想告诉你，这世上本王只希望昭姬心服我。至于你服与不服，本王不在意。还有，这种所谓意外本王再也不想见到。无论今后她是误食误服了什么，或者又被谁误伤，本王定将此事算在你的头上。今日不问你罪，并非因为死无对证。本王若想追查，岂是你等可能隐瞒的了的？本王是念在你初犯，且毕竟是我匈奴部族的公主，又是我王儿的母亲，因此本王将此事压下，不与你计较也不向昭姬挑明。可若是还有下一次，本王绝对不会再如此潦草结束查证，更不会因为某人的身份高贵就纵容了她。所以，你给我听好，昭姬好好地活一日，你便依旧还是匈奴的第一阏氏。若她有事，本王定会查出背后主谋。纵然是有人可以杀人湮灭罪证，本王若想，也能为她制造出无数证据。你，懂了吗？”r
刘豹微眯着眼睛，看着脸色且红且白的须卜，知道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他对须卜仍是掉以轻心了，他总以为她不敢，没想到她还真地铤而走险，只为除去对手。r
须卜仁次心里扑通通地狂跳着，没想到他会把话挑的这么明。现在无论她承认与否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认定了自己，就一定不是跟她开玩笑。他说的这一大通话，都是在认真地警告她。她品味着其中的意思，明白今后她再也不能做今天这样的事，否则她会比那汉女子的下场更惨。r
她了解刘豹的为人，她知道他所说的话背后的分量。她只好挺直了腰身一拜说道：“王上若执意如此说，须卜亦无须再多辩白。清者自清，须卜无害人之心，还望王上明察。至于昭姬，须卜也希望她早日痊愈，或可令王上不再动怒猜疑。”r
“好一个清者自清！本王希望，这是你对本王最好的承诺。记住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会是你的福气。言尽于此，你，好好地做你的阏氏。”刘豹冷笑几声，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须卜仁次的寝宫。r
须卜仁次在当场站立了好久，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是汗。她望着铜镜中那个自己，觉得她的心被他狠狠劈成了两半。他为了那汉女子，居然可以杀了她！须卜仁次的眼睛红了，她紧攥着手心，指甲嵌入肉中也不觉得痛。r
为何？为何她这公主竟然不如一个卑贱的汉女！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将那女人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她相信，只要她忍，只要她活的长久，她总会等到那一天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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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豹如此，方是匈奴王本色，掖掖藏藏，又怎得意气风发？r
这里埋个伏笔，须卜仁次在这样的威胁之下，必定不敢再施杀手。可是，她的个性又怎么能善罢甘休？r
刘豹，真地可以保纪采雯一世无虞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