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欣说：“何少雄不是怕陈莞生认为他挖墙脚吗？如果说给了王西生,他说不准就会告诉邓雅娟,邓雅娟又是经办室的人,与陈总走得很近,如果再传到陈总的耳朵里,没准儿哪天陈莞生见了何少雄再说到,这样搞得谁都不开心。与其那样,还不如不说为好。”r
李想觉得林可欣的心真细,提醒不无道理,就说：“那我就暂时不告诉王西生了。”r
林可欣这才说：“你这一走,我既为你高兴,又感到失落。你走了,想你的时候,见个面都不方便了。”r
李想说：“我同样也舍不得你,好在樟木头离塘厦也不算远,我们随时可以来往。”r
林可欣说：“要不,你到了樟木头,干脆在那里租个房子,我每周过去一趟,还可以去给你做饭吃。”r
李想说：“好呀,这个建议太好了,过去你怎么不说？要早说了,我的幸福生活就可以在塘厦拉开序幕。”r
林可欣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傻瓜,过去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又是什么关系？要是单独没有一个住所,俺去了也不方便。”r
李想觉得林可欣说的是实话,女孩子与男孩子就是不一样,一旦有了肉体上的亲密接触,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认为你成了她的人了,就有了命运相系的依赖感。最使李想感到吃惊的是,林可欣还是一个处女,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r
现在,当李想一听林可欣说了一个“俺”字,新鲜而生动,像一个北方的小妇人似的,就呵呵笑着说：“那俺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r
林可欣就疯笑着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我都快成了北方佬了。”r
李想说：“我也快成南方佬了。”r
两个人都哈哈哈地疯笑了起来。r
笑完了,李想才说：“还是南方好,你看现在都到12月份了,这里还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树是绿的,花是红的,草是青的,蚊子是飞的,我们还穿着短袖衫,要是换了我们老家,早就是一片肃杀的气象,大街上的行人们早就穿上大棉衣了。”r
林可欣说：“你们那里冬天一定很冷吧？”r
李想说：“肯定比这里冷多了,这个季节外面都结冰了,不过,在家里还是很暖和,有暖气。”r
林可欣说：“那你们那里冬天下雪吗？”r
李想说：“下呀,冬天不下雪那还叫冬天吗？”r
林可欣“哇”了一下说：“那太好玩了,还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是不是？”r
李想说：“那有什么好玩的,你没有见过雪？”r
林可欣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过,这里最冷的时候都在10度左右,冬天也是雨。”r
李想“嗯”了一声,觉得南北之间不仅人文环境差别很大,气候也有天壤之别,这里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全了。他正想着,看到不远处的树影下一男一女紧紧地相拥而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大片草地周围都是人,大都是正在热恋中的男女,这样的情景也就不足为奇了。在珠三角区的打工者,好多都在厂里住,男女分楼,条件好的一间四个人,条件差的一间住六七人,还要分高低床,恋爱中的男女想亲热一下,不可能每次去登记旅馆,所以一到晚上,草地和树林里就成了他们的家。r
李想正看得入神,被林可欣摇了摇说：“你在看什么呀？”r
李想一回神,用嘴往旁边呶了呶说：“你看他们在干什么？”r
林可欣看了一眼,就拧过李想的脖子说：“看什么看,没见过？”r
李想嘿嘿地笑着说：“真的还没有见过,要不,咱们也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向他们学习一下。”r
林可欣悄悄掐了一下他的手说：“吃着饭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以后不许看别人。”r
李想说：“那我就只吃碗里的,不看锅里的,也不许别人看。”说着,就站起身,拉着林可欣的手向后面的树林中走。r
林可欣跟在后面,吃吃地笑：“什么话嘛!”r
李想突然想起王西生曾经说过林可欣心高气傲的话来,就想八卦一下,便说：“听王西生说,过去追你的男孩子很多,是吗？”r
林可欣笑着说：“胡说,哪有呀？”r
李想说：“别谦虚,追你的人越多说明你越优秀,那又不是什么坏事。”r
林可欣说：“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没有追上我,你追上了,很有成就感呀？”r
李想就嘿嘿笑着说：“是有这么一点儿。”r
林可欣说：“难怪那次下大雨的时候你假情假义地拿了伞来为我遮雨,原来你早就有预谋了。”r
李想就哈哈笑着说：“你看你,把一段浪漫美好纯洁无瑕的爱情说得多庸俗,那是怜香惜玉,由感而发,怎么能说是早有预谋？”r
林可欣笑着说：“谁知道呀？”r
李想说：“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就拖着她进了树林……r
谁都以为找工作难,辞职易,一张辞职书呈给上司,走人就是了,其实不然,如果对方不同意,也是比较麻烦的。李想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事。r
当李想把辞职报告递给主管后,主管像傻了眼似的“啊”了一声,就将辞职报告往李想眼前一放说：“李想,你开什么玩笑？在这里干得好好的,辞什么职？”r
李想说：“不想干了,就辞职。”r
主管说：“公司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地把你培养成有用之人,你翅膀子硬了,就想走人,这哪里能行？”r
李想一听这话,就想起了前两次对他的忽悠,气就不打一处来,便说：“有什么不行？我忽悠不过你,我走人还不行？”r
主管立刻拉了脸说：“李想,你怎么这么说话？谁忽悠你啦？我们都是打工的,都是为老板做事,我忽悠你做什么？”r
李想说：“既然如此,那就给我签字吧。”r
主管一看李想来了真的,就说：“你看你,就不能冷静一些？有什么事坐下来商量解决的吗？为什么要辞职？”r
李想说：“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想干了,想回家种地去。”r
主管说：“李想呀,你别闹了,现在技术部的力量很单薄,正好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你走了多可惜呀？我都给你说了,年终奖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
李想说：“不是奖不奖的问题,我不想干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了。”r
主管这才正色说：“李想,现在正是用人之即,我签了字,就意味着我同意你辞职,像你这样的人才,我怎么能同意呢？同意了别人会说我排挤人才,你说是不是？”r
李想知道主管又在忽悠他了,但他已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他怎么忽悠,他也非走不可。就换了一种腔调说：“主管,求你别再忽悠了,我知道你的忽悠水平很高,可是再高也没用,我真的不想干了,你忽悠也是白忽悠,还是签吧。”李想说着将辞职报告往主管的面前一推。r
主管又往他的面前一推：“你要走可以走,这字我说啥也不能签。”r
李想知道,公司为了防止随时走人,便于管理,对所有的在职人员都扣押一个月的工资。如果没有主管的签字,你要走就意味着放弃一个月工资。对李想这样的打工仔来讲,要放弃一个月的血汗钱,实在有些不舍。李想强忍住火气说：“为什么不能签,说说你的理由？”r
主管说：“签了别人会说我留不住人才。”r
李想说：“你以为你不签就能留得住我吗？”r
主管说：“反正我不能签!”r
李想的火气“腾”地一下冒了起来,他一把拿过辞职报告撕了个粉碎,他真想一把扔到主管的脸上,然后骂一句“******!老子不要了。”就在他准备向他脸上扔时候,主管突然换了一张面孔,呵呵一笑说：“李想,请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我要放走了你,老板肯定要怪罪我的。”r
李想狠命地忍了忍,转身将纸屑扔到垃圾篓里,才回过头来平静地说：“不就一月的工资吗？我不要了,你们扣下发奖金去吧!”r
晚上,他与王西生说起了此事,王西生吃惊地说：“什么？你不要了,那可是你一个月的血汗钱呀,凭什么不要？”r
李想说：“不是我不要,我实在无法低三下四地再去跟他磨。”r
王西生说：“磨也要磨回来,该是你的,你就不能放弃。”r
林可欣也说：“王西生说得没错,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他们应该给你。你再与主管谈谈,他要真不给,可以找陈总要去。”r
王西生说：“阿欣说得对,万一不行,就找陈总要。有时候,老总反而比下面的人更好说话。”r
李想不想再求人了,就说：“我的辞职报告都撕掉了,还要什么？”r
林可欣说：“再打印一份不就得了,能够争取来的权利为什么要放弃呢？”r
李想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第二天,他又打印了一份辞职报告,恭恭敬敬地放到陈莞生的桌面上。陈莞生看了一眼,抬起头来温和地说：“你们主管知不知道这件事？”r
李想说：“知道,他不同意,不签字,我就找你来了。”r
陈莞生说：“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r
李想的辞职报告中已经讲得清清清楚楚,原因就是不适应气候,想回家。是陈莞生没有认真看？还是他不相信这是真话？他勉强笑了笑,又把辞职报告中的意思重复了一遍。r
陈莞生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地说：“你不会对公司有什么意见吧？”r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想也不想多说,就摇了摇头说：“没有。”r
陈莞生说：“如果你有什么意见,或者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沟通,解开你心上的疙瘩,希望你继续留下来。”r
李想一听,心里不觉感到了一丝温暖,但现在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仍然摇了摇头说：“没有,真没有。”r
陈莞生说：“你也知道的,我们长新公司不差技术人员,但缺优秀的技术人员,我看中你是一棵好苗子,以后技术这一块儿就让你来管,没想到……你这一走,真的让我感到很失望。李想,能不能不走？”r
李想看了陈莞生一眼,他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淡淡的伤感,他的心不由得被触动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强健的中年汉子,内心竟也有细腻柔软的地方。他来公司不久,早就听人说过陈莞生特别能吃苦,在八九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他就做起了小本生意,大热天到澳门去进服装,为了躲过关税,在身上套上三条牛仔裤,四件衬衣,过了珠海拱北关口,脱了衣服交给同伴后又去澳门,一天往返数次,从中挣一点儿小钱。后来,他又倒卖过走私手表、录音机、录像机,慢慢越积累越大,才创办了公司。r
他现在已经成了响当当的老板了,平时生活还是那么简朴,衣着也从不讲究,工作起来却非常吃苦耐劳。这让李想感到由衷的敬佩,也从中得到了不少人生的启发。此刻,经陈莞生这么一说,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因为这毕竟是他来东莞的人生第一站,是陈莞生接纳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个工作学习的机会,才使他在这里初露才华,振飞了理想的翅膀。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找到了他的所爱,一个秀气而善良的南方姑娘,让他寂寞的心有了归属。他应该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来报答这位待人还算宽厚的老板,但是没有办法,人生就像一次长途旅行,为了到达终点,总要在不同地点换乘不同的车。很显然,陈莞生的这辆车,已到达不了他要去的目的地,他必须要中途换车,不是他不厚道,而是路径不同,即使这辆车再舒适,让他流连忘返,到站了他必须毫不犹豫要下去。r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陈总,如果有缘,我还会来投奔你的。但是,这次我去意已决了。”r
陈莞生勉强地笑笑说：“那好吧,如果你回到老家,还想来,我们长新公司的门还会向你敞开的。”说着,就在辞职报告上签了字。r
李想接过辞职书,突然感到有点儿伤感,如果他曾经抱怨过长新公司,就在这一刻,他一笔勾销了。r
走马上任r
李想辞去了他的第一份工作,从塘厦搬到了樟木头,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住房,算是安居下来。r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李想就和林可欣一起上街去吃饭。这一天,正好是2004年的最后一天,刀郎正用他那嘶哑的声音在樟木头的一个小巷里高吼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刀郎的歌声像一团燃烧在冬日里的火苗,一下点燃了李想心里的那团柔情蜜意,他一把牵过了林可欣的小手儿,感到了一阵温暖与踏实。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林可欣陪他一起来收拾屋子,没有她来温暖他的睡床,他的内心将是多么的苍凉。也许就在这一刻,他才感觉到他有点儿离不开林可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