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排商铺,看到有一家T恤衫的门面前挂着一个牌子,上写着“每件10元,跳楼价,挥泪大甩卖!”李想就指点着那个牌子怪兽一样笑着说：“骗人,什么跳楼？他们挂了整整一个夏天了,我也没有见过谁跳楼,谁挥过泪。要跳楼,早……早就跳了。”r
商铺里一个靓女探了头来看,王西生拉过了他说：“那不过是一个比喻嘛,你还当真以为谁要跳楼？”r
李想说：“比喻也不行,没有跳楼就没有跳楼,为什么说跳楼？”r
王西生说：“也有真的跳楼的,塘厦就有一个老板,公司做垮了,欠了别人几百万,最后跳楼了。”r
李想说：“我才不跳楼,跳楼是逃避,是懦夫,我才不跳。”r
王西生说：“对,跳楼是懦夫!你当然不会跳。”r
李想就嘿嘿笑了说：“谁他妈的想跳就跳去,我才不跳,不当懦夫。”r
李想说着,突然看到店铺里有一个女人,穿着上衣光着下身和屁股,背朝马路,黑发如瀑,那不是他的前女友孙菲菲吗？她怎么在这里光着屁股试衣服？心里一动,就要拉王西生进去。r
王西生说：“别进了,他们在收拾下班哩。”r
李想指着光屁股的女人说：“我……我……认识她……就是那个光屁股的。”r
王西生哈哈大笑着说：“你认识个鬼,那是塑料模特儿。”r
李想说：“不!是她,我认得她。”r
王西生说：“她是谁？”r
李想说：“孙菲菲,反正你不知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她是我大学里的女朋友,她就是光了屁股我也认得她。”说着,不听王西生的劝阻,东倒西歪的进去后,两眼直勾勾地盯了光屁股的靓女看。r
王西生说：“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走吧,她们要下班,别干扰人家的工作了。”r
李想就指着光屁股的靓女说：“你以为你光着屁股我就认不出来了？我照样能认出你来。”r
服装店里的女服务员一看是醉鬼,不敢搭理,就别过头以手掩面偷笑。r
李想就走过去,细细端详了一下,又在塑料模特儿身上摸了一把,才嘿嘿笑着：“真的是塑料人,咋那么像她？”r
王西生说：“我说是塑料模特儿,你还不信,走走走,别影响了他们的生意。”r
李想刚被王西生拖了出来,身后传来了服务员一阵哈哈的笑声。r
李想回了头说：“你们笑……笑谁呀？”r
服务员马上不出声了。王西生说：“别理她们。走我们的路。”r
李想说：“好……走我们的路,让他们打的去。”说着脚步一乱,差点儿摔倒,王西生上去搀扶着他。r
过了马路,从旁边的广场上传来了一阵歌声,是《流浪歌》,仿佛是陈星的原唱。一听到这熟悉的略带悲怆的旋律,李想的心仿佛被谁揪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了远在大西北的妈妈,想起了那个飘着雪花的冬季里,妈妈送他上学的情景。一曲终了,他的眼里不觉含满了泪水。漂泊的人儿,流浪的脚步,何时才能在这座城市里有一个自己的家？他走过去,看到唱歌的是一个下肢瘫痪的中年男子,难怪他唱得如此动情,大概是他的人生遭际太悲苦了,才有了痛切心扉的感受,能用自己歌声穿透人心。r
他摸着口袋,在旁边的王西生早已拿出一元钱说,我代表你了。说着放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中年男人双手抱怀,连声说着谢谢。李想还是掏出了口袋里的钱,一共是十多块,他一伸手就丢在了中年男人面前的纸盒中。中年男人不停地做揖,不停地说谢谢。r
李想还在摸口袋,王西生就拉过他说：“算了,别再摸了,幸亏你的兜里只有这十多块,要是装着一千块我看你也敢舍得给他。”r
李想嘿嘿笑着说：“钱是个……啥？不就是纸吗？今天花完了,明……明天再挣,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生命不息,战斗不止!”r
寻找生机r
当新一轮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李想的酒彻底醒了,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又来临了。想起昨晚的事,他还依稀记得,好像是王西生把他送到了家,林可欣好像还埋怨他喝得太多了。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看到林可欣已经为他做好早餐,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说：“昨晚我没有胡闹吧？”r
林可欣说：“反正也够呛,又是哭,又是笑,一直折腾到很晚才睡下。”r
李想眨着眼睛盯着林可欣说：“不会吧,我还有这个坏毛病吗？”r
林可欣说：“你自己当然不知道啦。”r
李想自嘲地摇摇头说：“不好,这个毛病真的不好,以后真的要改。王西生是什么时候走的？”r
林可欣说：“他把你送下就走了,他还要赶车回去哩。”r
李想喝了一碗粥,才感到身体舒服了好多,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脑子里顿感乱糟糟的一片。匆匆吃完早饭,李想说了一声：“我先走了。”说完就要出门。r
林可欣说：“你等一下。”r
李想回了头问：“什么事？”r
林可欣说：“把衬衣换了,已经穿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换。”r
李想说：“明天换好吧。”r
林可欣说：“不行!换了干净一点儿的衣服,让人感觉精神一点儿。”r
李想说：“我这种心情,能打起精神吗？”r
林可欣说：“正因为我们现在面临着低谷,你才要打起精神,让人感觉我们的李总并没有被困难压跨,这样才会有信心去战胜困难。如果你都无精打采的,让别人怎么想？”r
李想觉得林可欣说得有道理,就回转身来说：“好,我换!”r
林可欣拿出了衣服,交给他说：“当年刘邦与项羽交战,刘邦臂上中了对方一箭,刘邦怕对方趁机杀上来,故意大叫一声说,你们怎么射到我的脚上了。回到了营中,刘邦的病情很严重,谋士却说,大王,你不能休息,将士们都知道你受伤了,你必须到军营里去巡视一圈儿,让将士们感到我们的大王精神状态很好,才能鼓舞起大家的士气。刘邦觉得有道理,硬撑起身子,骑马去巡视了一趟军营,将士们看到大王很精神,果然士气大振。”r
李想衣服换完了,林可欣的故事也讲完了,李想感激地说：“你真是个贤内助,我明白你说的意思。”说着,紧紧地将林可欣揽在怀里,用手拍了拍了她的背。r
林可欣也拍了一下他的背说：“好了,快去上班吧,我收拾一下房子再去。”r
李想来到公司后,果然学着受伤的刘邦巡视军营的样子,忍着他内心的伤痛,假装出信心百倍的样子,面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到车间里巡视一圈儿。工人们看到了他,只朝他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依然紧张而专注地干着自己的事,工作秩序依然井井有条。他的心里不觉感到一阵欣然,仿佛获取了一种信心和力量,一定要想办法走出困境,决不能让这些工人和他一起去为别人当殉葬品。r
回到办公室里,他突然想起了丁虹,她要是在东莞多好,如果去求她,说不准会助他一臂之力。r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他马上觉得有必要与她联系一下,或许她会看在友谊的份上,给他借一点儿钱。自从上次她打过电话后,他就申请了MSN,也加入了她,可就是不见她显身,也没有见过她留言。是不是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与她失之交臂了？还是她也像他这么忙,一忙起来除了工作什么都忘了？此刻,他又打开了MSN,看到她也加入了他,却没有留言。他只好打开留言窗,在上面匆匆写了句：“期待网上相遇!”r
留过了言,一个人正呆呆地坐着,陈东杰进来说：“昨晚见了投资公司的老板,他问我要准备贷多少,我说大概10万元,10万元怎么样？”r
李想说：“差不多,太少了拉不动产业链,太多了利息太高,负担太重。他们说了没有,利息是多少？”r
陈东杰说：“50%,比窦海涛还要黑。”r
李想说：“没办法,谁让我们急着用钱。他们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贷下来？”r
陈东杰说：“他们说抽个时间要过来验资,我就怕他们一看我们是一个没有注册的黑公司,不肯给我们贷。”r
李想说：“奶奶的,我们要是正规公司就找银行去了,谁去找他们？你再多联系几家这样的公司看看,货比三家,有利息低的更好。”r
李想的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王西生的,马上接通了。r
王西生长长地“喂”了一声说：“李想,现在怎么样？资金的事儿落实了没有？”r
李想从王西生“喂”的音质和长度上断定他的心情不错,就说：“没有,你是不是给我想到办法了？”r
王西生说：“我给你找了一家有质量认证资格的公司,他们生产的话筒可以给你赊购一些,不知道你想不想用？”r
李想高兴地说：“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他们在哪？是不是也在常平？”r
王西生呵呵地笑着说：“看你着急的样子,我就知道你现在正在等米下锅。厂子在常平,他们的产品究竟合格不合格我可不好说,还得你亲自来考察,你要觉得可以,我给你们做担保,让他们赊欠一些给你们,如果你觉得产品不符合要求,也不要勉强。”r
李想说：“老王,真是太感谢了,我一定会有情后补的。”r
王西生哈哈哈地笑着说：“什么有情后补？是将功折罪。”r
李想说：“那我们马上过去。”r
王西生说：“好,你们过来吧。”r
放下了电话,李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陈东杰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王西生打的电话,他给我们联系了一家公司,可以给我们赊话筒喇叭,我与张涛去看看,贷款的事儿你再多跑几家。”说完就带了张涛去了常平镇。r
常平与樟木头很近,李想与张涛坐车不到30分钟的时间到了巴士站,下了车,王西生正向他们招着手。r
王西生所在的公司已经越来越不行了,李想退了货后,随后又有好几家也退了货,老板被那些大包小包的退货搞得焦头烂额,公司能否维持下去都很难说,王西生迫于无奈,只好悄悄兼任了另一家公司的销售主管,这家公司就是王西生要给他们赊产品的公司。r
王西生说：“我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必须为自己的后路想一想。”r
李想说；“你做得对,你要不这么做,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来帮我。”r
王西生就哈哈大笑着说：“只要你不要认为是我害你就行。”r
李想就给他一拳说：“你还记我的仇啊？”r
王西生说：“哪里？只是玩笑而已。上一次真的很抱歉,所以,这次再给你赊了一批货,将功补过。”r
李想说：“什么将功补过,是雪中送炭。”r
他们一起来到了这家公司,这家公司不仅有质量资格认验证书,而且在用户中有良好的口碑,有好几家有名气的公司一直用他们的产品。李想让张涛做了认真的检测,又看了他们的质量认证资格证书,确信没有疑虑才赊购了他们的货。r
理想公司终于得救了,进了货,整个公司又忙活了起来。前一个阶段,几乎到了半停产状态,因为话筒的问题,导致程序输入和产品检测都停了下来。现在货一到位,程序输入和产品检测这两大程序的工作明显加大,为了赶进度,他们只好轮流加班,24小时连轴转,对每一项都做了认真的检测,比如辐射量、总发射功率、各项功能、按键、屏幕、电池、待机时间等等,一旦发现问题,立即返回补救,坚决杜绝不合格产品出厂。r
工人们在连轴转,李想的脑子也在连轴转,部件的问题解决了,资金的缺口仍然让他感到非常困惑。林可欣也知道要借高利贷的事儿了,就来问李想说：“那笔贷款什么时候才能落实下来,后天就得给工人发工资了。”r
李想说：“陈东杰在催他的老乡,还没有结果,再等等吧。”r
林可欣说：“晕死!不就是高利贷嘛,还要拖人情的不成？”r
李想说：“高利贷是非法的信贷方式,因它来路不正,不能光明正大地挂牌经营,所以才得找人联系。等等吧,等陈东杰来了再说。”r
一直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陈东杰才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敲定了,明早他们来人,核定后就马上给我们打款。”说着咕嘟咕嘟饮驴一样喝了一大杯水,才又接着说：“他们真黑,月息谈不下来,还是50%,仅次于旧社会的驴打滚。”r
李想一咬牙说：“黑也得贷!”r
陈东杰：“我给他们说要贷10万。”r
李想说：“估计得10万,光解了燃眉之急还不行,还得运转起来。”r
林可欣说：“要贷10万,两个月后就得给他们还20万,如果拖上三个月,就得还30万。”r
李想说：“没办法,利息再多也得贷,不贷我们死定了。黑就让他们黑吧,开地下钱庄的哪有不黑的道理,不黑就不能算高利贷了。等我们活过来后,我们再黑别人,奶奶的!”r
第二天早上,他们果然来了,李想以为地下钱庄的老板一定长得像窦海涛那样五大三粗,白天黑夜都戴着墨镜。然而,没想到老板却是一个白白净净的靓仔,他随身带着的两个马仔反而有点儿威猛,故意把面部肌肉拉得紧紧的,学着电影上的样子在扮酷。r
李想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的名片,只见上面印着：阳光投资公司,李阳,董事长。也递过他的名片,高兴地说：“幸会!幸会!我也姓李,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子。”r
李阳接过他的名片看了一眼,揣进口袋里呵呵一笑说：“没想到五百年后,我们却以这样的方式来见面的,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