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远向大家介绍:他叫管粮,是咱这里的劳工,他非常聪明,还很有责任心。管粮笔直地站着:大人,俺知道大人有难处,想为大人献策。张怀远微笑道:那好啊,你说吧。管粮讲:你们说的水泥俺不懂,可俺家乡那儿做黏土很有名,用黄土、沙子、白灰三种料,三分土、两分灰、一分沙配料,把乌樟树汁、红糖和糯米浆、榆树皮熬的浆拌在一起,造出来的土,黏性特别强,夯实后比石头还硬。
汉纳根说:古老文明中的制土方法,我不能确认它是否坚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作为防御工事,土制炮台,一旦有火炮击中,炸开时,所形成的放射状碎块,不会伤及自己阵地的士兵。经验告诉我们,有很多士兵,不是死于炮火的直接攻击,而是死于自己堡垒崩出的尖石碎物。
张怀远一脸真诚:命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我非常看重。现在唯一要看的就是它到底有多么坚硬,还要算一下成本。
姚成等人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把目光聚到周光宗身上。
周光宗不得不发言:这个劳工出了个奇怪的主意。从我留洋几年所学的知识判断,洋货属科学工业产物,是先进的。我们的土法,可以肯定,是落后的,用土泥做防御工事,大清还有国威吗?
张怀远微笑着:光宗啊,我看还是先做做实验吧!
实验开始了。张怀远、汉纳根、周光宗和工头等在围观。管粮把土和好,用铁锹拍成一个个方体:总办大人,俺保证,明天这泥土干了以后,会坚固如铁。张怀远一挥手:好,来十个兵丁,昼夜看守。
第二天上午,在众目睽睽之下,管粮掀开帘子,泥土已经干了,用手敲敲,十分坚固。张怀远、汉纳根、周光宗等都在,一些工头也十分关注,都来察看。
张怀远让几个体格好的来砸。几个兵丁拿来镐头、大锤,使劲地刨,使劲地砸,泥土台子上只出现几个小点,并没有残损。汉纳根让身边人把炸药拿来炸。这时,雪竹跑过来:大人,算过了,这种土泥造价只是青州水泥的四成。张怀远高兴地连连点头。
雪竹突然发现了管粮,就喊:管粮兄,你怎么在这啊?管粮愣住了:是蒋雪竹?你咋变成了姑娘?雪竹笑而不语。
众人躲开后,有人点着药捻子。一声爆炸,火光四射,泥土台仅有一些破损。
张怀远问汉纳根:你看如何?汉纳根惊叹:古老的文明,奇异的技术,不可思议的坚固!张怀远接上:还有低廉的价格!汉纳根笑道:穷国要想办大事,就只能是它了!张怀远高兴地说:好,咱就叫它土泥吧!
汉纳根向管粮伸出手:我再一次向你表示我的敬意,我想,这次你不会拒绝。管粮还是转身走了。汉纳根一脸尴尬。张怀远不解地看着管粮的背影。
水泥问题刚解决,上头就来了急件。张怀远正在看文件,周光宗走进来:大人,和你商量点儿事。张怀远把文件合上问:商量什么?
周光宗不好意思:是雪竹的事儿。我觉着她挺好。张怀远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你喜欢上雪竹了?好啊,我看你们是情缘所至,命运所归,还真是一对!我愿意做月下老人!成全你们这天生的一对!周光宗高兴地向大人拱手一揖。
张怀远很高兴:你和雪竹要是真能结成连理,以后就跟随我,我到哪儿,你们就跟到哪儿,真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难降临,我这个老翅膀遮风挡雨还管用。
当晚,蒋雪竹正抚琴弹奏,管粮敲门进来。雪竹高兴地说:英雄救我一命,我该早去拜访。管粮笑:琴为载道之器啊。雪竹感慨道:人是过客琴是主人。想想黑店那天晚上真险,要不是遇见你们,我的命就交代了。
两人正说着,周光宗推门进来看见管粮,一愣道:你也在这?雪竹问:你们认识?周光宗笑着:我知道他,我们开会时,他去献策了。
雪竹说:管粮救过我的命。她告诉管粮:周协办是留洋国外、著书立说的学士。管粮表示钦佩。周光宗自谦:不过一介书生而已。雪竹,张大人有事找你。
雪竹赶紧来到总办处。张怀远问:雪竹啊,你今年多大了啊?雪竹似乎猜出什么:义父问我多大干什么啊?张怀远慈爱地看着雪竹:我考虑,你今后别再这么漂泊了,该有个归宿,安个家吧。有个家安稳,义父和你父亲这两颗心也就落地了。周光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如何?
雪竹抬头看着大人,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想还是把我父亲的事先跟他说了,听听他怎么说,看看他什么态度再说。张怀远点头:嗯,雪竹你长大了!
第二天上午,周光宗来到总办处,张怀远把那个“急件”递给周光宗:你看看这个。周光宗接过“急件”翻开,见上面写着:“朝廷重犯蒋仕达已抓捕归案押解京城,据查该案系有多人参与谋反并庇护,连坐者高达七十二人,朝廷急令各部速速将其缉拿归案诛斩。”他自语:蒋仕达?雪竹的父亲……
张怀远问:你何去何从啊?周光宗十分真诚:光宗自小跟随大人,聆听教导如何做人,如何处世,视我如己出。今大人又愿把义女许配与我,光宗真是三生有幸。蒋先生是大人至交,如今他身陷囹圄,我作为大人的弟子,当与先生、大人同风雨共患难,爱雪竹更要胜过以往。
过了一天,周光宗来到蒋雪竹住处。雪竹问:大人和你谈过了?周光宗与先前仿佛换了个人,叹了口气:谈过了,从蒋先生身上我看到大清的世态充满了艰辛。雪竹,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还是留恋美利坚的生活,从我回国那天起,就有重返美利坚的愿望,不知雪竹能否跟我一同前往?雪竹早已经听出周光宗的弦外之音,她淡淡一笑:父亲还在牢里,我哪儿也不去。
张怀远把雪竹叫到总办处,兴致很高:我和光宗谈了,他很痛快,我没看错他,这小子有点良心!雪竹却平淡地说:义父,我和光宗的事到此为止吧。
张怀远奇怪地问:怎么?是他变了?雪竹摇头:没有,是我不想。义父,谁愿意娶一个朝廷重犯的女儿呢?
张怀远觉得,既然雪竹无意此事,就得赶快把她的意思告诉周光宗。他对周光宗说:我看到此为止吧,你是大清的才俊,前程远大,不要为一时一事误了前程。周光宗在张大人面前还是那副慷慨陈词的样子:没事大人,你千万不要多想。
张怀远提醒:光宗啊,我这个老翅膀能护着你们,从蒋仕达这件事看来,要是真出了大事,谁都无能为力!周光宗坚持道:我光宗非雪竹不娶。
张怀远把管粮叫到总办处说:找你两件事,第一件,你别走了,留在这没有危险,你做山顶炮台的总工头。第二件事,我不明白,汉纳根先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多次拒绝他的礼数?
管粮答道:回大人,第一,我不能做山顶炮台的总工头,因为捕快迟早还会来抓我。第二,俺对洋人的仇恨刻骨铭心,俺十岁时,亲眼看见洋人杀俺爹,杀了那么多咱们的人,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张怀远解释道:不是所有洋人都坏,中国人自己也有好有坏。汉纳根是我们大清的朋友,他是个好人。管粮点点头:大人,俺明白了。
就在这时,门生报告说,京城的捕快求见,在门外候着呢。管粮一听有些不安。张怀远略一思索,小声对管粮说:你马上去雪竹那里,让她收拾一下东西等着,我有事要找她。然后告诉门生:让他们进来吧。
捕快头进来,管粮要出去,二人打了个照面。捕快头怀疑地回头看一眼管粮,忙着见张大人,向大人抱拳,拿出腰牌,又拿出急件递上。
张怀远说:此件我已收到。捕快头进而说明:此件与张大人所阅急件不同,附有此案缉拿人员名单,据查,这人已经逃到你处。
张怀远客气道:朝廷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本办一定协助调查。你也看到了,工程任务紧,琐事又千头万绪,朝廷防御工事交予本办也是重任在身,不容小视。故此查办不能亲历,将派员协同你们调查好吧?捕快头说:谢大人!
张怀远提醒:不过,这里有近万人,查起来恐怕会很难。捕快头说:我们一一排查,决不漏网。他又拿出一个告示说,大人,还有一事求助。山东捕快恳请我们协助追查掖县黑旗乡勇之后人,这是告示新件。张怀远看告示中有管粮、管水之名,心中一惊,就热情地说:你们舟车劳累,人困马乏,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先休息休息再办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