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到了郑书记即将走进日本人的埋伏圈的危机时刻,甚至有几名日本特务慢慢地接近了他,最近的已经不足十米,郑书记已经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从一栋房子里走出来的李洪利,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自己的腰间。李洪利死死地盯着郑书记,他的眼睛里放出了贪婪凶残的目光,他的脚步逐渐加快。
郑书记不仅仅看到了李洪利,他还看到了李洪利身边的高桥,还有几名形迹可疑的人员慢慢地呈半圆形接近包围着自己。就在他即将拔出手枪的一刹那,现场的每一个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枪响,一名正在试图接近郑书记的日本特务应声倒地,“砰”,接着又是第二枪,又一名日本特务捂着自己的胳膊痛苦地蹲下了身子。高桥意识到自己的人正在被狙击,他立即半蹲着伏在了墙角,他的目光迅速地向对面的建筑物内看去,他想找到狙击枪射击的位置,他突然发现,狙击手选择的位置正好背阳的,而自己的人正好冲着太阳寻找狙击手,起结果当然是很难找到。
“砰、砰……”连续的枪声让街头陷入了一片混乱,郑书记已经趁乱边开枪边撤退,十几名特务和日本兵迅速围拢上来,可他们迫于对面狙击枪的威力,都猫着腰借助于掩体慢慢地前进着,狙击枪的子弹不时落入他们当中,有几名特务纷纷中弹倒地。郑书记趁势迅速撤离,高桥一看近在咫尺的郑书记即将逃脱,他大声呼喊着率先冲了出去,其他的特务和日本兵也站起身冲了上去。对面楼里的狙击枪虽然枪法精准,但仅有一把枪,很难遏止住敌人的攻势。很快,郑书记又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冲在最前面的李洪利举着手枪一边穷追不舍一边喊叫:“郑华强,别跑,给我站住,抓活的——”他已经急红了眼,他决不允许郑书记有逃脱的可能,就在李洪利距离郑书记不足三米的时候,街边的一个巷子里突然喷出了火蛇,斜刺里冒出来的袭击彻底打乱的敌人的围攻,一部分日本兵调转枪头,冲着巷子就冲了过来。
巷子里的袭击,对面楼里的狙击,形成了一远一近、一强一弱的火力网,躲闪不及的日本兵接连倒地,郑书记趁乱边打边撤、渐行渐远,他听到了巷子里的枪声,他更听到了来自远处的狙击。眼看着郑书记即将逃脱包围圈,李洪利无奈之下,举枪对准的不远处的郑书记,就在他还没扳动扳机的时候,巷子里的手枪对准他发出了怒吼,对面楼里的狙击枪也向他射出了正义的子弹。李洪利的头部、胸部接连中弹,他摇摇晃晃地倒在血泊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罪恶。
也就是在对面的楼上发出了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孔庆文带着治安局的人已经冲出了藏身的房屋内,在他的前面有大批的日本特务和日本兵随着高桥的一声令下,已经包围了整个三友洋服店,几十把枪对准了店铺的大门,一名日本兵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喊话:“里面的****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走出店铺……”
几声喊话后,店铺的门突然慢慢地被打开,现场响起了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孔庆文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老裁缝出现在了门口,他的目光如炯,神色镇定,拉了拉自己的衣襟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就在孔庆文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盘算着如何解救郭庆和老裁缝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而又令他厌恶的声音,“非常好,我很期待与你的见面,你终于出来了,”影佐祯昭一身将军服,腰里挂着军刀,也是一步步地从后面走了上来,几名日本兵分立两旁,给影佐祯昭让出了一条路。
影佐祯昭一直走到了老裁缝的面前,他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老裁缝的眼睛,“老头,我很欣赏你,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竖起了大拇指,“你是个聪明人。”老裁缝面无任何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更没有卑微,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眼前的影佐祯昭。
影佐祯昭见他不说话,于是尴尬地苦笑了一声,“老头,我知道在你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为什么还不出来,嗯?”老裁缝摘下了老花镜,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镜片,随后又慢慢地戴上。他的这个动作让孔庆文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老裁缝时的情景,光线并不明亮的店里,柜台后的一张大桌子上,铺满了各种布料,老裁缝戴着他的老花镜,用他那双布满了裂口和老茧的手在裁剪着衣服,当走进他时,他会侧目对着自己发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没有语言,但会让你感觉到温暖,就像是自家的老父亲。
但是今天,老裁缝不会再露出一丝的微笑,影佐祯昭见他仍不出生,于是继续开导着:“老头,这是何苦呢,你知道的,顽抗到底的后果……”孔庆文甚至希望老裁缝能束手就擒,这样他就可以有机会营救,但他也看出来了,老裁缝根本不会那样做。他又一次摘下了花镜,用自己的衣角慢慢地擦着镜片,他的这个动作让影佐祯昭有些疑惑。突然,老裁缝的手从衣角下的腰间拔出了一个剪刀,对着近在咫尺的影佐祯昭就猛扎过去,影佐祯昭见势不好迅速后退,可还没等老裁缝的手臂完全伸直,四下里就响起了枪声,老裁缝手中的剪刀铿锵落地,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他的眼睛中迸射出仇恨和遗憾,他的身形晃了一下,怆然倒地,老花镜在地上跌得粉碎。
“爹——”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郭庆从店里冲了出来,他一下子就扑到在了老裁缝的身上,“爹——”孔庆文第一次知道老裁缝竟然是郭庆的父亲,他后悔自己没能早知道这个情况,否则一定会更好地善待老人,而不是每次简单地一笑而过。
影佐祯昭长叹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郭庆的面前,“郭老板,你说这又是何苦啊。”郭庆低着头,把脸贴在老裁缝的额头上,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那是一种无声的痛哭。
片刻后,郭庆慢慢地将老裁缝放在了地上,他站起了身,眼睛中不再有痛苦,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影佐祯昭,“你们来晚了,店里什么都没了,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他的声音低沉但有力。
影佐祯昭微微一笑,“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你,我就满足了,告诉我你的上级郑华强先生现在在哪儿,我就让你走,让你带着老人一起走,我说到做到。”郭庆的目光扫过影佐祯昭身后的众人,他无意中看到了不远处的孔庆文,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孔庆文的身上做任何的停留,“好,我告诉你。”
影佐祯昭满意地把头向后微微扬了扬,静候着郭庆的下文。“我不认识什么你说的郑华强,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郭庆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我的上级是中国,他就在我的心中!”
影佐祯昭并没有被激怒,他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很好,郭老板,我欣赏你们共产党人,因为你们都是令人敬佩的真汉子,但我要告诉你,再硬的真汉子如果失去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哈哈,”郭庆发出了仰天长笑,片刻后,他停住了笑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怕死,中国的文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一定是泰山,”他又推了推眼镜,“但你,一定轻于鸿毛,”最后的这句话他的目光里发出了轻蔑的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