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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结缘王府


人诞生在世之日,己注定命运,或是皇亲国戚,福禄无忧;或是家无整瓦,三攴不济;或是小本人家,平平淡谈;此乃前世所为,今世所得。茫茫人海中也有异数的,逢着际遇改变前程,此书主人翁正是如此,糊里糊涂中被迫入惊涛骇浪江湖生涯!r

主人翁姓闻,字子龙,北京人氏,年仅十六,居城北闸道口,他家祖代平民,既无先祖人做官,也无先祖人从商,历代朝晚劳作,所得三顿饱食。r

闻子龙昨夜去城南友人家中喝酒,逢着降雪,回家不得,无奈中待至清晨,天刚蒙亮便告辞好友,带三分醉意急匆匆往家走,不知何故,鬼使神差的来到西太平湖畔。r

入春三月,天气寒冷。瓦檐上结着晶白的冰凌,地面白茫茫一片。西太平街上万簌寂静。一座占地千顷的大院,围墙和门楼都刷得血红,门前肃立着六个带刀侍卫,他们正惊异地瞧向远处,蒙浓的晨曦中冒出来一个人影,像幽灵般飘过来,他们习惯地握紧刀把,注视着、、、、、、。r

来人正是闻子龙,头戴羊毛雪帽,脖圈着绒巾,身穿棉外套,两手交在胸前,不断搓磨着,一双大眼睛儿圆圆的在打转。他个头甚矮小,天生一副脸容表情古灵精怪,相貌不俊也不甚丑陋,他性格温和,逢人招呼,甚得人缘,邻居和朋友戏称他"蚊子"!他十分平凡,平凡得没史册记载,但他的经历却又离奇有趣,他的人生转折点,便是发生在这条道上。此刻,他也茫茫然,小心翼翼地瞅着那几个侍卫。r

闻子龙吐着白雾,亠脸的迷惑,他心里嘀咕:"这是那儿?府邸森严,莫非王府?"r

雪雨中大宅更显庄严肃穆,闻子龙不禁打个冷颤,加快脚步。途经门前时,他侧目瞧去,见门额上有一幅金色横匾,上书着"醇郡王府"四个字,艳红而苍劲有力。他心里叹道:"唉呀!我寻思是那个逑蛋的府坻,活人占着死地,窝着这么大的院子,原来是醇王爷。这王爷也真不开窍,人活一世最后不就是两脚一蹬,要那七尺长一尺宽的地方埋葬?这么大的地方用来干啥?窝草?窝鸟?窝狐精?"r

闻子龙正自得意暗笑,耳边传来轰然一声响叱,一名士官扬手喝道:″你,速速离去!″r

闻子龙惊觉自已停了脚步,朝士官堆个笑脸,接着赶路。他为了避开刺面的冷风,便沿着墙壁往前走,走出不远被一堆隆起的雪堆挡住,只好绕过去继续赶路。r

忽然,寂静中传出几声轻微而尖锐的碰击声音。r

闻子龙不由停住脚步,他本性极甚好奇,平常没活儿干,东家窜西家走的,啥热闹都少不了他份!本来嘛,好奇人都胆大长毛,他却不是,既好奇胆量又小,小得见着老鼠都害怕!此刻,他感觉奇怪,心里念着:"啥声音?"r

闻子龙转过身张望,远处阴暗的醇郡王府门口,没有人!他喃喃自语道:"咦?士兵呢?怎么回事?刚才还乍呼乍呼的,这瞬眼间便没了?"他寻思片刻,有点儿胆怯地、脚步沉沉地往回走,去到刚才隆起雪堆的地方时,这才大吃一惊,雪堆不见了,地面留下湿滑的青石板,却没有雪迹。他想道:"刚才还见着是堆雪,咋的就溶掉?难道是有啥伏在这里?会是人?"。r

醇郡王府门前,六个士兵都倒在雪地上,脸色仓白失去知觉,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迹象,刚才闻着的声响,正是侍卫倒下时佩刀碰地的声音。闻子龙蹲下,伸手探一个士兵的鼻息,感觉没有呼吸,他心头一紧,叹道:″都死了?这么快!″他开始颤抖,知道再不走的话,麻烦缠上身,后果不堪设想。他一脸惶恐,转身欲跑,可是,醇郡王府血红的大门像滋石一样吸住他的好奇心,他犹豫着,在想道:"我要进去报信吗?刺客能够一下子放倒六个人,武功一定非常利害,也许还不止一个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的目的是杀王爷吗?我要多管闲事了连命都赔上值吗?这个、、、、、、"他转而又想道:"王府窝里是啥样的?一定是很壮丽,说不定还机关重重,进去窥探一番,也不枉此行。"默默片刻,他右拳狠狠捶打在左掌,咬咬牙笑道:"管他姥的!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个逑?"他顿时感到一股酒气翻动,莫名其妙勇气倍增,挺一下胸脯朝大门走去。r

大门紧闭着,闻子龙摸到门上铜环就要敲下去,一想不妥:"这不就连刺客也惊动了吗?"他试着用力往里推,大门慢慢露出一条缝,从门缝朝里面看,是一堵牌坊,他把耳朵贴进缝里,听不到有人的声音,便轻轻把门推开,闪了进去,他探头瞧了四周,见牌坊后面左右是长廊,中间一个很大的花园,远处隐约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亭台楼阁,望不见尽头。r

闻子龙想:"刺客会藏在哪里?怎么王爷家一个活人都见不着?难道都被杀光了?管他逑的!进去看看再说!"他弯着腰走进左边走廊,一边闪一边躲,不久,他看见左边有一排平房,从房间里隐隐约约传出说话的声音,他靠近窗户边,听里面的人说些啥话。r

一个问道:″张总管,今儿个大清早就巡院,稀罕。″r

一个沉厚的声音回道:″嗯,你不晓得,前几天王爷下朝回来,找着我叮嘱要加强警戒,说是这几天京城来了许多江湖人,据说,老跟朝廷过不去的天地会的人也来了,他们要搞啥名堂还不知道。″r

另一个又问道:″这跟我们王爷有什么关系?″r

沉厚的声音回道:″俗语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年头朝政动荡,处处饥荒,南边听说有拳党暴乱,海边有红毛虎视眈眈,唉!小心能驶万年船。"r

又一个问道:"馍馍好了没有?"r

闻子龙听他们几句闲聊,知道这屋是王爷的厨房,里面的人是厨子和护院,他心里骂道:″逑蛋!刺客都进来了,人也死在门口了,这群笨驴还蒙在鼓里,我得想个法子惊动他们。″他仔细察看环境,见不远处是红色的围墙,旁边有一棵大树,树上长的一支横枝一直伸延出墙外。爬树是他的强项,从这树出去不困难,他定下了遛走的方法后,便随手拿起一个花盘,闪到屋角,大力地把花盘往厨房门口摔去。然后撒腿住大树跑。r

首先听到几个人冲出房门,接着嘟嘟的哨声打破寂静。r

闻子龙拚命跑到树下,喘着大气,躲在树后,看看没人追来,便站着缓一口气。远处此时传来几声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吆喝声,他一看情形严重,急了,赶紧往树上爬。r

闻子龙两脚刚离地,一样冰冷的东西贴在了他脸上,他感觉到金属的寒气,这一瞬间惊得心脏就要崩出喉咙,人也摔下来。他缓缓起来慢慢回过头,看见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又看见了一只握住剑把,有如碧玉般的手,又看见了一个十五岁模样的女孩,披着散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r

剑锋一紧,接着一把甜蜜的嗓音道:″别动!放老实点,你是啥人?为啥溜进我家来,快说!″r

闻子龙赫然一惊,以为眼花,用力搓眼情,瞧着还是一个熟悉的脸孔,心里想着:"这个不是她,咋就长得这么像?"r

女孩追问道:"说不说?"r

闻子龙回过神来,听她说这是她的家,知道她是格格,便把路过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个明白。最后还叮嘱她赶快去看看王爷是不是有危险。她侧着头,想了一下,问道:″你说得都是真话?没骗人?″r

闻子龙竖起二指道:″我举手起誓,如有说假话,是小狗!″她眼睛快速眨着,冷冷道:″你在这等我,不许离开,我去一下就来,你敢走的话,哼,我杀了你!″还未等闻子龙回答,她提着剑急忙穿过院子往中间的大屋跑过去。r

她一走,闻子龙赶快爬上了树上,上树后心情也安定一点了,他寻思现在醇郡王府闹开了,太平街一定也戒严了,出去了也走不了,还不如先躲起来,看情况再决定。r

约摸一袋烟功夫,闻子龙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然后看见格格和一位中年人,身后随着一个大汉和十几个提着武器的护院。他们走到树下停步,格格四处环视寻找,然后抬头往上瞧,看见了靠着树干躲着的闻子龙,手指着他对中年人道:″阿玛,就是他。″r

众人的目光一齐朝闻子龙看,闻子龙吓得抱紧树干,刚平静的心又咚咚乱跳。tr

"嘿,你给我下来,我阿玛有话问你。″格格对闻子龙喊。闻子龙不敢下去,这么多人带着武器,他害怕!r

″嘿,听见没有,王爷要问你话,下来,再不下来我就把你揪下来。″格格生气地对闻子龙喊。r

闻子龙还是不敢下去,正在他惶惶不安时,忽然听见衣襟撞风的声音,接着衣领一紧,人被轻轻吊在空中,他刚惊呼:"姥姥啊!"脚己着地,一瞬息的变化,令到他瞠目结舌。r

闻子龙貌不惊人,却似那京戏丑生,模样儿既可爱又可笑。他本己冷得发僵,面色刷白,呆呆立着,大眼儿瞪视着那个拿他的大汉。他似乎无法相信,王爷身后的这个大汉能跳这么高,提着个人如手中无物。r

闻子龙使劲幌着脑袋,让自己清醒。r

″滋!″格格忍不住笑出声,王爷也被他模样逗得微微笑。r

闻子龙瞧见王爷和格格在笑,心里稍为踏实。慌忙趴在地上叩安,念道:″小人叩见王爷,恭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再加千岁。″顿一下继续道:″小人姓闻,街坊都因为我姓闻,又见我个子矮小,都叫我蚊子。″r

"蚊子?你的名字跟你一样怪怪的!″格格笑着插上话。r

闻子龙不理她,继续道:"小人家住城北闸道口,昨夜和哥们喝酒,遇上下雪,今早才赶回家,外面风大,想早点到家,绕近路吧,绕来绕去绕到这来了,我也糊涂了。″r

闻子龙瞧着王爷没生气,心情逐渐平静,神气起来,裂开嘴笑道:"小人途经门前时,刚巧遇着刺客潜入王府滋事,小人心里担心王爷安危呗,那管他危险不危险,大不了就赔上一条贱命得了,小人就这样进的王府。"r

醇王爷奕缳,道光皇帝第七子。他背负双手,正默默注视着他。r

闻子龙继续道:″小人得以瞻仰王爷慈颜,已属三生修来的福气,十分荣幸,还望王爷体谅小人的用心,不要责罚擅闯之罪!。″r

王爷在原地踱了几步,问他道:″你没看见闯进来的是什么人?″r

″王爷,没看见!″闻子龙嘴巴说着,心里在想道:"我要遇见那刺客,还不早就见姥姥去了!"r

大汉这时靠过王爷身边悄声道:″王爷,这小子平庸得很,不会拳脚,说的应该是真话。″r

王爷转向大汉说道:″这我看得出来。对了,张总管,情况怎么样?″r

张总管回道:″禀告王爷,贼人目标似乎是载湉贝勒,幸好发现得早,拦截及时,已救回贝勒爷,其他人都安然无事,来人要掳走少主贝勒,不知是何因。″r

王爷问道:″载恬怎么样?"r

张总管回道:“王爷放心,载湉贝勒无大碍。″。r

王爷又问道:″刺客呢?没抓到吗?″r

张总管回道:″禀告王爷,贼人轻功了得,来去飘忽,正分头搜查,还没有线索。″r

王爷平静道:″嗯,家丑莫外扬,管束你的人,此事别张扬,这里的事交由你处理吧。″r

张总管回道:"王爷放心!"r

王爷大步离去,格格没有走,她手叉着腰对闻龙说道:″起来吧,小蚊子。″r

″感谢格格!″闻子龙站了起来,正好面朝着格格,骨碌碌的眼珠儿又在格格脸上转来转去。r

格格故作生气道:″贼眼,瞧着我干啥!″她心里没有反感,只是这么多人在旁边,她有点不乐意。r

闻子龙赶紧转过脸去,看着张总管,等待他发落。r

张总管长着一副典型的东北汉子模样,结实的身板,高大的个头,一脸的和蔼,最引人注目的是额头上有着岁月刻划的三道折纹。他对闻子龙温和道:″闻公子,先谢谢你!在没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前,委曲你在府里待几天,这几天只要你不违反王府的规矩,我们不会为难你。″说完,也不等闻子龙反应过来,向旁边站着的一个护院吩咐道:″雷豹,你带闻公子去客堂,跟他说清楚规矩,这几天你就陪着他。″r

雷豹应诺后,要和闻子龙一起离开,闻子龙欲走不走地转过头望住格格,欲言又止。r

格格沉默不语,拨着飘散的发丝转身离去。r

人们散去后,大树下又回复原来的安静。忽然,树梢上轻轻洒落几片冰棱,一团白影无声地飘向墙外。r

清静的院阁,舒适的环境,可口的缮食,闻子龙过得安安乐乐,第三天清晨,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起床,嗽口净脸后,便轻轻推开房门。r

院子里鸟欢花俏,闻子龙高兴,自己泡上一盎茶,哼着小调,坐在门坎上欣赏。r

雷豹陪同格格,携带一个四岁模样的小贝勒过来了,闻子龙慌忙起身,迎入内屋,忙前忙后,斟茶递水。r

格格看见他额头出汗,憋着大气都不敢出,忍不住哈哈大笑。r

闻子龙闻着格格的笑声,感觉如百鸟呜谷般动听,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感觉格格的一举一动都有魔力一样影响着自己。r

大家客套一番以后,格格坐下,雷豹转身站在门外,闻子龙不敢坐,便站立一旁。r

格格笑道:"你也坐下呗,昂着脑袋跟你说话容易闪了脖子!"r

闻子龙绽开灿烂笑容,哈腰道:"尊卑有别,小人不敢与尊贵的格格和小贝勒爷并坐!"r

说着话时,那小贝勒抱着闻子龙大腿,欲往他怀里爬去,闻子龙不敢贻慢,赶忙蹲下身,小孩笑了,揪着他耳朵又拧又咬。r

格格朝闻子龙道:"载湉是我弟弟,他平日害怕见陌生人,却与你一见如故,你们有缘呵!"r

闻子龙被咬得作痛,苦着脸儿不敢吱声。r

格格掩嘴偷笑一会,才对载湉贝勒道:"好啦,阿哥别再咬人啦,再咬他可不与你玩了!"r

载湉贝勒果然松开口,淌着口水咭咭笑,小手仍在拍打着闻子龙的脸。r

格格朝闻子龙笑道:"我叫格娜!谢谢你见义勇为,救了载湉阿哥!"r

闻子龙双眼眯成线,乐得合不拢嘴。r

读者熟悉清史的也许感觉奇怪了,史书记载醇王爷没有亲生女,这格娜格格何来?这是紫禁城的一宗内秘,后有叙述!r

格娜格格与闻子龙谈天说地,扯南道北,闻子龙嘴儿甚巧,七情上脸,说远的盘古论今,春夏秋冬,说近的街闻巷见,江湖传闻、说得有声有色。r

格娜格格久居深宫,那得有机会接触这些?她一阵嘻嘻又一回哈哈,听得如痴如醉。r

约摸半个时辰,雷豹进门提醒格娜格格,她才依依不舍离去,转出院子时,又回转身笑道:″很高兴交上你这个朋友!″r

载湉贝勒也挥着小手。r

格娜格格走后,闻子龙依然捧着茶,站在门前边啜边叹眼前景物之美。r

门前是一座南国小亭院,鹅卵石小径两旁种着菊花,千恣百态,五彩缤纷,最触目的是两排桃花树,艳红的花瓣结着霜露,朵朵散发着迷人的媚力。r

不久,张总管和雷豹来到,见闻子龙站在桃花树旁赏花,便朝他走去。r

张总管作个揖道:″闻公子,这次承蒙义气相助,使我家少爷载恬贝勒化险为夷,王爷托我送件礼物给你,作为酬谢,请收下。″说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r

闻子龙眼盯着银票,一只手快捷伸着过去。他嘴里客气道:″王爷客气了,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是、、、、、、″r

闻子龙握银票在手,目光触到那银票面额是五佰两,他顿时失声,惊喜得手在颤动,目露贪婪!他心里在惊呼道:"哗嗨!500两银子啊!作梦都想不来的呵!"r

这也难怪,闻子龙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银子。r

张总管见状也不多说,微笑转过身吩咐雷豹送他出门,让他回家。r

醇郡王府的大门外仍然站着六个士兵,却不是那天倒下的六个人,闻子龙听格娜格格说,那六个士兵并没死,只是被点晕倒下,也因为他及时报信,才没被冻死。r

红墙外己是十步一岗,街上没有行人,只见五人一队的士兵在巡逻,气氛令人紧张。r

雷豹送闻子龙走出大门外,递给他一个木制通行牌,告诉他道:″这是王府的通行牌,没有它你出不了太平街,好好保管,不可丢失,三天后送还给我。″说完进门去了。r

闻子龙深深舒展一口气,摸摸口袋里的银票在不在,他望着醇郡王府大门,心里感到有点什么舍不得,是格娜格格?他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他转身朝市集方向走去,他知道只有那里有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