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灰蒙蒙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稀疏的晨星。薄雾好似若隐若现的轻纱,笼罩着宁静的城市。
撑着油纸伞的紫衣女子掩于薄雾之中,更曾几分缥缈虚幻之感。
湿润的雾气之中还带着几丝晚间的凉意,江楠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双手插在长袖里面,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还是上前打开了潮湿的院门。
女子温婉一笑,莲步轻移,走进了院中。
庭院篱落深深,晚风吹落的树叶杂乱地堆在石径之上。院中月季,芭蕉被雾气浸染,好似洗过一般,纤尘不染。茂密的野草之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绿意盎然。
江楠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绝代佳人,眉头微皱。
“一大清早的,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紫衣丽人收起手中油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江楠昨日交给柳云若的曲奇饼做法与菜谱。
丽人自然就是消去伪装的柳云若。
昨日与江楠分别之后,姬牧野就迫不及待地让柳云若照着江楠给的配方再做些出来。可柳云若真正动手才发现江楠写得实在太过模糊,而且做法太过匪夷所思,更不要提还要用什么铁烤炉这类柳云若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这次来找江楠就是为了当面问个清楚!
看着柳云若手里的黄纸和纸上那些熟悉的自己,江楠恍然大悟得“哦”了一声。
“原来是你啊。诶,不对!我不是说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吗?还特地穿成这样,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日江楠在船中见到姬牧野容颜时的慌乱,柳云若还历历在目。
她与姬牧野姐妹情深,但女子对于容颜总不免有一较高下的心思,这次故意以本来面目来见江楠就是想看看江楠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江楠除了认出自己时稍微有些吃惊,其余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让柳云若心中颇受打击。
但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柳云若自然不会让江楠察觉,脸上笑容依旧,弯下纤腰施礼。
“小女子特来向公子求教。”
“求教?我有什么可教你的?”江楠疑惑不解。
柳云若指着纸上的一处黄油的做法,“新鲜牛奶加以搅拌,直到出现上层的浓稠状物体然后,滤去多余的水分。到底要如何搅拌?搅拌到几时?滤去又该如何滤?还望公子详解。”
江楠挠了挠头,像黄油之类江楠已经制作过无数次,所以心中自然有数。但柳云若此前从未接触过此类,看见这样简略的做法难免会出现困惑。
想了想,江楠诚恳地对柳云若说道:“这个是我的疏忽,我再给你重新写一张如何?”
柳云若点头应允。
江楠转身回到屋中,看见柳云若站在屋外,便邀请柳云若也到屋中稍等。
屋中湿气十足,江楠在地炉中生起了一堆小火,既可驱湿,又可煮茶,一举两得。
江楠下笔如飞,有时将写好的做法交给一旁正襟危坐的柳云若,问她是否还有其他疑惑之处。柳云若则会当面将自己的困惑提出,江楠一边详细解答,一边在纸上补充修改。
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照进屋中,暖意十足。雾气早已被阳光驱散,好似一只巨手掀开了小院的轻纱。院中的芭蕉,海棠经过朝雾的洗礼,焕发出勃勃的生机。
江楠依旧在细致地讲解烤曲奇的做法,柳云若也听得十分认真。地炉中的柴火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堆还冒着红光的白灰。江楠与柳云若的讨论也逐渐迎来尾声。
将已经写完的黄纸交给柳云若,江楠喝了一口热茶。柳云若将江楠递过的黄纸折好,小心收入怀中。
“你们昨天晚上来干什么?”
正在喝茶的江楠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
正待起身告辞的柳云若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江楠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看到柳云若迟疑的样子,江楠确认昨晚两人的确是柳云若与姬牧野,继续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如果你们觉得我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妥的话我可以立即搬走。”
思忖再三,柳云若又重新回到座垫上,有些犹豫道:“我说昨天那是个误会你信吗?”
江楠笑道:“当然,我身上又没什么值得你们图谋的东西,除非你们心疼那五百两银票。”
听到这话,本来略显紧张的柳云若也不禁莞尔一笑,轻松道:“公子说笑了,我们二人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五百两就故意找公子麻烦。”
“五百两可不是区区啊,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忙活四五年可能都赚不到。”
“公子又说笑了,以公子的修为只怎么能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呢?”
“可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啊。”江楠真挚地看向柳云若。
柳云若好奇道:“为何?以公子的修为,无论江湖庙堂都必定大有一番作为,又何必自甘平凡?”
江楠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语。
两个世界,两世为人,不足为外人道。
看着眼前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的清秀少年,柳云若很奇怪,为何这个少年的眼神中时有阅尽世事的老人才会有的沧桑?
只是,柳云若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而是解释了昨夜与姬牧野来到这件雅墅的原因。
“原来昨天老板说的女鬼就是你们两个啊。”江楠打趣道。
柳云若赧然一笑,“都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姐姐她特别喜欢这间雅墅,所以每次来京城都会住在这里。我们也没想到公子你会租下这间雅墅。”
“所以今天借着求教的名义来打探一下对吗?”江楠脸上笑容不减。
小算盘被揭穿,柳云若脸颊微熏。不知为何,从她第一次见到江楠,就对这个脸上总是挂着平淡笑容的少年充满了亲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但是我们对公子绝对没有恶意,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江楠轻笑,“怎么会,能有志趣相投的人一起讨论美食的问题,而且还是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大美女,怎么想我都应该开心才对。”
突然听到江楠夸赞自己的美貌,柳云若脸上红霞更艳,刚开始的失落一扫而空,羞赧道:“公子莫要揶揄我。”
江楠看着眼前无意中露出一丝小女儿娇态的绝代佳人,柔声问道:“那这间雅墅最开始的主人呢?”
柳云若不知道江楠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诚实答道“那也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我跟姐姐不忍心,就用假死的方法把她送回故乡了。”
江楠听完,沉默良久。
柳云若不知江楠为何提问,又为何沉默,正想询问,江楠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柳云若面前,温柔一笑。
“在下江楠,敢问小姐芳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