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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此刻的施晓然狼狈至极೿溅在脸上的血点被她胡乱抹开೿探了探他的鼻息೿若有若无。经过刚才一战೿她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发泄೿她抓起顾北遥的手೿有气无力自顾自语道:“算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要生我们一起生೿看老天爷的意思吧೿和你这样的帅哥死在一起也值了。”r

休息片刻೿她再度将顾北遥弄上马೿自己抓住马鞍೿慢慢爬上去೿坐在马上೿还没来得及扬起马鞭೿就见三只体格健硕的野兽从远处奔来೿仔细一瞧೿还是狼。r

狼是嗅觉极其灵敏的动物೿这里血腥味太重೿人血狼血混在一起೿必然招来野兽。r

天要亡我ǿ施晓然惨笑೿扶紧顾北遥扬起马鞭狠狠一抽。r

马儿奔跑的同时೿后面的三只狼突然发力狂奔追过来。冬季的食物本就稀缺೿狼是不过放过任何一个好机会。r

施晓然不时回头看一眼೿三只狼都是发足狂奔೿紧跟其后೿死咬住不放。r

马儿带了两个人೿加上施晓然骑术不精೿两方的距离由二三十丈೿变为十几丈೿七八丈。r

待变成四五丈时೿旁边的两只狼开始散开追逐。r

施晓然知道它们是打算为成包围状攻击猎物做准备೿她终是无望了೿她是不可能杀死三只雄壮的狼೿今日非成为野兽口中食物不可。r

她从来没有为他付出什么೿但绝不能让看着顾北遥成为一群狼的晚餐೿哪怕他已经没救೿她也不会让一只野兽践踏他的身体。若是要死೿请让她死在前面೿就不用面对失去爱人撕心裂肺的痛楚೿就不会痛得不能呼吸。r

况且೿她还打算搏一搏೿虽不能杀死三只狼೿但她一个人应该足够填饱三只狼的肚皮೿她想为他争取一些时间೿换得一个薄弱的机会೿她还想求老天让他活下去——他是那样一个寡淡少欲的人೿不该如此短命。r

她抓起那个装有茴珑果的小包袱೿将它紧紧绑在他身上೿苍白的手指划过他更为苍白的面颊೿激起心上一片震颤。若是她的生命可以为他换得一线生机೿她此生无悔;若是不能೿那在天堂也不会孤独。r

她小心的将他放伏在马背上೿减缓马速೿握着马鞭骤然跳了下去೿刚落地೿反身扬起马鞭对着马臀狠命一抽೿马儿吃痛೿迅速跑远。r

后面狼跟上೿三只狼迅速围在她身边೿成三角包围状。r

施晓然面上没了惧色೿嘴角微微勾起೿面上竟带了丝不屑೿目光如剑。她高举手上匕首೿刀身寒光刺目೿道道飞弹而出。r

这对狼是一种挑衅。r

狼身上的毛根根立起。r

一只狼迅猛扑向她。施晓然挥刀೿寒光闪过೿似划过黑幕的流星。r

健壮的狼何其机警೿这一猛扑似山洪爆发೿又岂是一个弱女子能够抵挡೿她的一刀无异于螳臂当车೿狼的气势扑面而来೿施晓然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r

狼爪从她左侧腮帮划下೿血盆大口直逼咽喉。r

身上似被大山压倒೿野兽的气息铺天盖地೿施晓然仿佛看到死神降临。r

却在这一瞬间೿身上的狼突然失了力气೿狼口没能再前进一寸೿一支箭羽快如闪电೿直直从侧颈贯穿入内೿雄壮的狼连最后的哀嚎都未出口೿便绝了气。r

淡淡暮霭೿寒气袭人೿但见远处顾南远满面阴沉೿手持强弓೿又搭上三箭೿刷刷齐发೿嗖嗖破空而出೿风驰电掣೿另外两只狼还未来得及跑远೿就被带着强大内力的箭羽贯穿೿倒在地抽搐两下೿再也没了动静。r

顾南远收了弓೿给毕涵一个眼色೿迅速调转马头೿去追驮着顾北遥的马匹。r

后面的人紧跟而去。r

留下毕涵朝着施晓然的方向而来೿骑着马的身姿在暮霭中只有一个剪影೿英挺却透着寒气。r

施晓然惊魂甫定೿迷蒙双眼之中映出他纵马前来的身影೿熟悉而亲切。她知道自己得救了೿紧绷的神经和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她连推开身上狼的尸首的力气都没有೿惶惶然跌入一片混沌之中。r

四周都是黑暗೿身上犹如刀割೿上身泛着火辣辣的疼痛೿压在身上的毛茸茸带着腥味的野兽被拎开೿有人将她抱起೿碰到伤口又引起灼人的疼痛。很痛很痛೿她很想说话೿但声音却出不来೿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她很累೿眼皮似有千斤重೿可她心中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牵挂着೿逼着她不能沉睡೿唤她醒过来೿醒过来。r

但是身体却不停使唤೿全身没半点力气೿雾一般的黑暗锁住了灵魂೿怎么也冲不开೿脑海中似有一个声音在说:“睡一会吧೿太累了೿就一会。”r

她真的很想睡೿但是心头却是沉甸甸೿似有针扎火燎೿有人还很危险೿她要去看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人೿什么事。r

身体的疲乏和心头的重担交相折磨着她೿灵魂似分裂成两半೿在斗争挣扎೿搅得她沉睡也不安೿醒来又不能。r

迷糊中听到有人说:“看她平时一副柔弱娇气样೿没想到还有这般勇气。可有大碍?”r

这是熟悉的声音೿她听得出来起来೿是她有点害怕的人೿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却带了惊异和关切。r

“无性命之虞೿但也受伤不轻。”这个声音更熟悉。r

“不要让她出事。”r

静默无声೿她又陷入黑暗中挣扎೿不知过了很久೿又听到人的脚步声。r

“她什么时候会醒?”还是之前那个人೿只是声音更加焦急。r

“让她照顾二宫主೿恐怕很勉强。就算把她弄醒೿她的身体状况也不行。”r

只听得那个人语气中带了痛恨与无奈೿似乎天快塌下来一般೿“北遥现在的情况如此危险೿还偏偏没人帮得上忙。”r

他很焦急೿连走远的脚步声都带了沉重不安。r

北遥೿她回想起来೿那个心中牵念的人是北遥೿他满身是血೿生死不明。她要醒过来೿她要去看他೿她努力聚齐涣散的力气೿冲击缚住灵魂的桎梏。一想到那个俊立的黑衣男子೿她的心似被撕开一条大口೿疼痛赛过满身伤痕೿气力回转೿冲击再冲击೿她不能再睡了೿他还在等着她。r

“北遥೿北遥೿”她嘴唇翕动೿薄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出。眼皮慢慢睁开೿一丝光亮迎入眼中。r

旁边毕涵正欲走开೿听到她的声音೿停了脚步೿见她醒转೿惊到:“醒了?”r

施晓然瞳孔圆瞪೿满脸的慌张与惊恐೿“北遥呢?他在哪儿?怎么样?”r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全身微颤。r

“他೿不好。”毕涵唇瓣微动೿眉梢都带着凝重。r

似三九风雪刮在身上೿施晓然血液凝滞೿掀起身上的被子೿翻身欲起೿却跌在地上೿“我要去看他。”r

毕涵忙扶住她೿“你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治೿先休息೿二宫主那里有我在。”r

“我要去看他。”施晓然肿得像鱼泡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水೿她拽着毕涵的衣服೿双手颤抖不已೿恳求道:“你带我去೿好不好?”r

“也好。”毕涵答应她೿其实他很希望有人能帮忙೿施晓然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二宫主也需要你的照顾೿我希望你能撑一撑೿帮他渡过这一劫。”r

施晓然身上被狼抓咬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顾南远带着人星夜赶来೿随行没有女人೿一是不便೿二是治疗重心都放在了命悬一线的顾北遥身上೿还没顾得上施晓然。r

施晓然身上还是那件被抓破衣服೿脏兮兮血迹斑斑೿她此时满脑子都是顾北遥೿想不到别的。毕涵随意给她披了一件外衣೿顾不上男女大防೿扶着她到了旁边顾北遥的营帐。r

大帐很大೿正中一张榻೿顾北遥安安静静躺在上面೿唇色惨淡೿俊逸的脸如同一缕袅袅青烟೿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r

顾南远站在三尺以外೿面上结了厚厚乌云೿瞧不出平日里半分凌厉。r

顾北遥之前被顾南远隔空带物点了他身上大穴೿毕涵金针使得出神入化೿一丈之外尚能飞针走穴೿两人配合了整整两个时辰೿弦绷得紧紧才为他继续吊上一口气。r

只是೿这份距离始终妨碍进一步治疗。r

施晓然跌跌撞撞入内೿脚下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向前走去೿甩开了毕涵的手೿看不到顾南远天塌地崩乌云笼罩的脸色೿整个人向前扑倒跌到榻上。r

他微弱的气息像针一般扎在心上೿身上依然是之前施晓然胡乱为他包扎的布条೿她喉头哽咽೿声音断续೿语无伦次向毕涵问道:“你医术那么好೿可以救他的೿对吗?”r

“我能做的很有限೿要靠他自己撑过去೿幸好那一剑走偏೿没有正中心脏೿但他伤势严重。也想请施姑娘帮忙。”r

“我能做什么?”r

“你帮忙照顾一下他೿该上药就上药。我去熬一碗药೿待会你喂给他。”r

毕涵说完೿还不等他动手೿顾南远就把旁边的药箱递了过来。r

药箱放在榻边藤椅上೿她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布条虽然没换೿但上面涂满了厚厚的伤药。想来是因为无人能靠近೿隔空撒上的。r

手指有些僵硬೿施晓然颤颤巍巍拿过剪刀、伤药೿慢慢为他拆除之前的裹伤布条。r

伤口基本上不流血了೿施晓然拿起旁边的毛巾轻轻擦拭೿有些布条和凝固的鲜血沾在一起೿她不敢拆೿只是剪了多余的布条೿再次涂了药೿换上干净的绷带缠好。r

她的脸覆了一层薄薄的霜೿往日鲜活有神的眼睛失去了色彩೿肿成一团೿睁开都难೿每根头发丝都透出疲累与忧伤。她身上多处抓痕೿右边半张脸肿起೿腮上几条划痕೿疼痛让她眉头深深蹙起೿顾南远看得出来她的精神非常差೿就像屋檐下悬着的一滴水随时都会掉落一般೿这个女人随时都会晕过去。r

但她没有೿手上的动作依然妥妥帖帖೿一定有强大的精神支撑着她。r

那个时候他遥遥看到她跳下马೿准备以身殉狼为北遥换得一丝生机;明明没有武功೿高举着匕首的身姿却比任何高手傲岸生辉--他的心里是震撼的೿那样一个柔弱又世俗的女子೿竟像一朵花在尘埃中昂然绽放೿流光溢彩ǿr

震撼的同时心里泛出点点庆幸೿像是夜空星辰闪烁೿北遥为她付出那么多೿总算得到了回报。r

毕涵端了药碗进来೿施晓然接过放在旁边小桌上೿她现在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却是颤颤抖抖拿了个小勺೿舀着药汁送到他嘴里。他牙齿闭合不张嘴೿她便轻轻掰开他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喂೿一碗药直到凉了都没喂完。r

施晓然拿着毛巾擦着他唇角的药汁೿低低叨念:“你要快点醒过来೿醒过来。”r

虽然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谁೿旁边两人还是听得真切。r

毕涵又端了一碗药进来放下೿“施姑娘೿这是你的药೿你先趁热服下。”r

施晓然斜了一下余光೿有气无力道:“我喝不下。”r

“你的身体也要紧೿要是连你也倒下了೿谁来照顾他?”顾南远还从未用如此柔和的语气对她讲过话。r

她不再说什么೿稳着神端好碗೿一口倒下೿她的嘴里本来就是苦的೿现在苦到了肺腑。脸上却没有以前喝药的纠结表情೿只是一片木木然。r

“我很感激你没有放弃他೿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大义的一面。”r

“感激我做什么೿他也是我的亲人。我不晓得什么叫大义೿我只晓得೿我爱他೿他死了೿我就算苟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义。”施晓然有气无力回道೿整个人活像深秋枝头的黄叶೿摇摇欲坠。r

“你先去疗伤休息೿有事我再叫你。”顾南远轻道೿他深知她的身体撑不了。r

施晓然摇了摇头೿“我要守着他。”r

现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若耗得油尽灯枯೿又会添上麻烦。顾南远一向是行动多余言语的人೿他拿过旁边一条鞭子೿轻轻一挥便将她带过来೿随手点了她睡穴೿递给旁边的毕涵೿“你给她包扎一下伤口೿还有脸上೿耽误这么久೿别留下什么疤痕。”r

毕涵很为难೿“脸上倒没什么೿但她身上的我可不敢೿这儿也没个女人೿颇有不便。”r

“那把能处理得先处理吧೿我传信再派些人过来。”r

毕涵将施晓然带入旁边的帐子೿她脸上被狼从腮帮抓下೿直下锁骨೿伤口很深೿倒真是要小心处理。但他只能为她把脸上的伤上药包扎೿身上的衣服也不方便换೿给她盖好被子೿便又匆匆赶过来看守顾北遥。r

顾南远守在帐中೿愁云深锁೿他能做的全都做了。顾北遥从小就在和死神搏斗೿身体自是强悍೿又有神功护体೿他相信他一定能撑过去೿一定可以೿他不断对自己重复。r

目光不知拂过多少次榻上之人的面庞೿这个唯一的弟弟从来都是这般多灾多难。他记得当年只有六岁的顾北遥被带走时惊慌失措೿满脸泪水೿哭叫声响彻整个大殿;从此幼时那个一起练功的活泼可爱的弟弟消失了೿再相见已是八年之后೿他制服了荒唐的父亲೿掌了七阳宫大权೿提着剑劈开毒室的门೿见到弟弟被关在一个铁笼中೿瘦弱单薄೿跟十一二岁孩子一般大小೿双眼却似深潭一般幽暗。顾北遥看到他೿暗沉墨黑的双眼陡然闪出光芒೿看了许久೿方不可置信地说:“大哥……”r

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滴落೿与白晃晃的剑刃形成鲜明对比೿他提剑靠近೿顾北遥却退到铁笼深处೿惊恐地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会害死你的。”r

他记得那时顾北遥的眼神೿含了希望೿又含了绝望೿那般令人心碎。r

眼下药终于找齐了೿也有女人说爱他೿挣扎了这么多年೿才守得春暖花开೿老天不会那样残忍。r

他实在不知该做什么೿心里的忧虑让他坐立难安೿于是不断对他说话೿期望唤醒他。r

“你要撑过去೿快点醒过来೿我这些年为你费了多少心思೿现在这么远跑过来೿你在那里躺着೿对得起我吗?”r

“这么点伤就躺着೿还怎么统领七阳宫……就把一大堆事丢给我೿有没有良心?不是说了要为我分担重任೿还躺着做什么?”r

……r

“你那个丫头快死了೿你还不起来救她?我是不会帮你救她的೿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像什么男人?我看她是真喜欢你的೿眼下药也找到了೿等你解了毒೿你们想怎么缠绵就怎么缠绵೿谁也不会管你……”r

他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下深谷传出೿隔了幽幽暗道和茫茫烟雾೿竟有了哽咽的气息೿如果他不是一直强势地站在山顶೿此时怕不得哭上一场。他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但只要能唤醒自己弟弟೿帮他渡过难关೿就是叫他念上一年经文他也愿意。r

他双目幽深暗沉೿颤抖着声线:“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把她送给别人೿让她天天伺候别的男人೿到时೿她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看你还能不能睡得这么心安……”r

榻上之人似听到了他的话೿皱起了眉头೿似在经历一翻痛苦煎熬。重伤昏迷之人最怕就是意志力不够顽强೿顾南远火上浇油೿“嗯೿送给谁呢?就送给厉凡手下的人೿你也知道那帮人最不心疼女人೿她又那般不规矩೿到时就有得她受了。上次还说有个人一个月折磨死了三个女人೿希望那个施晓然不要那么快被折磨死。”r

顾北遥额上浸出汗珠೿似梦呓般轻哼೿几不可闻೿“不要೿大哥೿不要”r

顾南远听到他的声音೿忙唤:“毕涵೿快来。”r

毕涵进来瞧了瞧೿面色缓和不少೿“有反应就好೿应该能撑过去೿不过醒来还要段时间。”r

“就知道你放不下她೿没良心的小子ǿ”顾南远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