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施晓然失声惨呼೿她的世界突然静止೿胸口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从马上跌下೿跌跌撞撞奔过来。r

她跌倒在地೿浑然不觉೿爬起来继续奔跑೿随着持剑之人拔出剑೿那人缓缓倒下的同时೿顾北遥英挺的身姿也缓缓瘫倒೿瘫倒的身影似一把寒冰利剑刺在她心头೿冻结了所有流动的血液。r

施晓然一路奔跑೿风刮在脸上如张牙舞爪的厉鬼೿眼泪似飘飞的雪花೿终是跌跪在他身前೿扶起浑身是血的顾北遥೿鲜血像泉水一样从胸口骇人的血洞往外汩汩冒出೿她泪眼迷蒙೿声音惊恐：“北遥……坚持……住೿还有我……”r

俏丽的面庞映入眼中೿却是雾里看花模模糊糊೿顾北遥很想抓住೿黑暗似弥漫的烟雾೿将他笼罩೿终是眼帘微阖೿跌入黑暗之中。r

施晓然全身脱了力气೿用手按住他胸上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往外冒的鲜血。殷殷鲜红大片大片染开೿像火焰一般要燃尽他最后的生命೿她发出哑然的声音：“北遥೿北遥……”r

她连忙脱了衣服೿刷刷将外衣撕成几块೿慌乱之中将顾北遥衣服扒开೿整把剑贯穿了他的身体೿她抖着手将撕裂的布折叠两下೿手上沾染的血将浅色衣布染上片片殷红೿前后各垫上一块೿又用长布条将身体裹上几层೿试图为他止血。r

她将他抱在胸口೿两只手一前一后死死按住伤口೿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眼泪如河流倾泻而下೿全身似跌入冰窖೿寒冷浸透೿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从来没有这么无助೿灵魂脱离躯体೿凌迟亦不过如此。r

有没有人赶来救救他？她在心底呼喊೿为什么೿为什么七阳宫的人还没有来？r

她的呼唤声被吹散在北风中೿和着眼泪和淋漓的鲜血೿化作一片呜咽。r

施晓然全身麻木೿她哑着声呼唤他的名字೿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r

同时熄灭的೿还会是自己活在这世间的希望。r

远处的白马悠悠荡荡奔过来೿在旁边偶尔发出一声嘶鸣೿施晓然撑着手爬起来೿从来都没有神仙೿没有人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纵使悲伤逆流成河೿也救不了他性命。她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坚强೿坚强೿再坚强。r

她踉跄抓住缰绳೿一把拿下马背上的包袱೿跌坐在他身边೿颤颤巍巍摊开包袱೿对着一堆装药的瓷瓶೿翻捡出一个黄色瓷瓶೿倒出两粒೿她的手似痉挛般抖不停೿药丸差点掉落地上೿颤颤巍巍放入他嘴中೿她记得他说过这瓶是重伤时的口服药೿很珍贵。随后她拿着金疮药೿之前的布条全部被浸成红色೿她拆了外面的布条೿里面的不敢揭开೿怕开始凝血的伤口再次大出血೿只是从边上撒入药粉೿又换了干净的布条包好。r

近二十条新添的伤口狰狞着翻着血肉೿深可见骨೿施晓然的眼睛一直是模糊的೿交错纵横的伤口在她眼中化作血红一片೿手上抖个不停೿摸索着将止血药粉散在他身上೿慢慢包扎。她嘴唇嗫嚅೿破碎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r

他是那样的顽强೿他一定可以活下去。这是溺水的她仅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黑暗中唯一的一丝曙光೿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那她穿越时空是为了什么？他可以撑过去೿可以撑过去……r

她在心里念叨着೿哆哆嗦嗦为他止血。r

“嗷——呜——”೿清亮的狼嚎划破长空。远处立刻传来阵阵回应೿狼啸声此起彼伏。r

声声狼啸如同雷霆೿令她浑然一震೿这里满地血腥೿定会惹来野兽。她回头望向树林೿却见树林乱动೿隐现狼群晃动。r

此地不宜久留೿再呆下去恐怕会成野兽口中食೿施晓然抹一把迷蒙的眼睛೿将手上布条迅速打结೿给他穿好外衣೿裹好包袱扔在马背。回身将顾北遥扶起೿两条胳膊放在自己肩上೿她从前面紧紧拉住他的两只手೿单膝跪地೿咬牙发力೿慢慢起身೿将他从身后慢慢背起来೿顾北遥高大的身体压在她上೿双脚拖在地上。r

施晓然挪行几步೿来到马旁೿将他倚在马侧放下೿双手扶着他೿将他双手放在马鞍。抱住他的跨部೿奋力将他抬高೿只是力气还是不够೿无法将他半个身子放上马背。她一面撑着他೿一面躬身来到他身下೿半蹲身೿用双肩顶起他的身体೿不断往上送。随着他身体的上升೿施晓然顶起他两条腿೿总算让他俯在马鞍上。r

顾北遥瘫瘫软软趴在马背上೿这一番动作仍然没有醒转೿施晓然机械地抓住马鞍೿跨了好几次才爬上马೿坐在他身后೿她扶起他೿尽量靠向自己。她偏着头೿一手扶着他೿一手拉紧缰绳೿驱使马儿慢慢跑动起来。r

跑远之后೿她回头一望೿果然树林中有狼跑出೿像打了兴奋剂一般疯狂೿迅速围住了之前战斗的地方。r

顾北遥身形高大೿在她前面೿她看路牵缰绳都极为不便೿是以速度不快。当然೿她也不敢快跑೿顾北遥毕竟受了重伤。r

两三里之后೿马儿在一条小溪边停下。她不能再走了೿运动会加快血液流动೿顾北遥伤口又开始流血೿一摸又是满手鲜血೿再这样下去೿他定会血流光而死。r

她先下马೿扶着两手分别牵过他的手交叉放于胸前೿半背半扶将他移下马೿轻轻放在地上。之前包扎的布条又是血红一片೿顾北遥气息奄奄。r

施晓然抖做一团೿她不断往好处想೿他是那样强悍的一个人೿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他的武功那样卓尔不群೿不会就这样倒下。r

她的世界已经是一片黑暗೿但她心中还有执念೿只要他还要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柔弱的女人在危难面前的坚韧足以震天撼地೿平时是一捧轻柔的水೿一朵娇嫩的花೿但当苦难来临之时೿她们会化作一条百折不断的藤条೿一块屹立不倒的大石。r

她从溪中取了水೿跪在他身边一点一点喂给他೿顾北遥气若游丝的呼吸像一根丝线紧紧缠住她柔弱的心房೿越勒越紧೿嵌入肉中೿一片窒息。但她不能倒下೿拖着灌了铅的腿拿了布巾在水中浸湿೿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腊月的水冰凉刺骨೿施晓然知道冷水可以止血೿连忙找了一件厚实冬衣೿用匕首划成几大块೿浸透水后勉强拧干೿脱了他的衣服将湿透的布巾搭在他身上。只要他还没有断气೿她就不能放弃೿如果失去了他೿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r

日头偏西೿四野幽静。r

寂静中有危险在步步逼近೿施晓然只觉背后凉飕飕೿似乎已成为他人的目标೿猛然回头一看೿神经崩断了弦೿张大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r

一只狼已经无声站在两丈以内೿冒着绿火的双眼直直盯着两人೿它的一条后腿受了伤೿一瘸一拐抖着爪子缓缓移动೿步步逼近。r

这是一头极度饥饿的狼೿肚子干瘪瘪贴在一起೿很明显因为受伤而多日未能捕获猎物೿它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r

施晓然屏住了呼吸೿她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野兽。而且狼是群居动物೿很少单独出动。r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几乎窒息。r

狼竖起了身上的毛೿做出腾跃的姿势೿它低声嗥一声೿做出威胁与警示。对于一只受伤的饥饿的狼来说೿它不愿意再起争斗೿有一个人足以果腹。r

施晓然却慢慢镇定下来೿她可以确定目前只有一只狼೿还是一只战斗力大减的狼೿她知道这只狼在威胁她离开೿但是她绝不会放下顾北遥独自逃命೿顾北遥是她生命的阳光೿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救赎೿是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人。r

她悄悄伸出处右手೿从旁边拿过那把匕首೿这是顾北遥随身携带之物೿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匕首被紧紧握在手中೿施晓然的掌心因为紧张而冒出汗渍。夕阳的余晖聚集在匕首上面೿随刀身的移动೿光在冰冷地翻滚跳跃。r

杀气凝聚在锋利的刀口之上。r

狼绿幽幽的双眼射出厉光೿前腿趴下೿身体弯成一个弓状；施晓然瞪直红肿的双眼೿全身绷起೿成半蹲状。r

狼做好进攻的姿势೿随时准备用那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这个女人的喉咙；施晓然将刀举止胸前೿握着刀的右手微微颤抖೿她没有杀大型动物的经验೿但只要它扑过来೿只要她的手够准೿她会毫不犹豫一刀****它的脖子。她仿佛听到刀插入狼体的声音೿那种闷响在心中成了一种召唤。r

双方都在静默中作着战前较量。r

狼彻底被她激怒了೿长嗥一声೿腾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直扑而去。施晓然却是握着刀在狼扑来的一刹那横向一划。r

不料狼这一扑却是虚招೿半空中改道落在施晓然右侧一米开外೿落地一瞬间快速后腿几步೿又弓起身子೿做出进攻的姿势。狼是极其聪慧的动物೿它看懂了对手的动作೿如它预料೿面前的对手极为普通೿力度和速度都不够。r

狼再度飞腾而出೿直直扑向施晓然೿施晓然还未看准方向೿就被扑倒在地೿狼正好压在她的胸上೿有力的前爪按在她的胸上和肩上೿张口咬向她的脖子。施晓然缩颈一偏೿在狼身下的左手死死扯住它的后腿೿正好是狼受伤的那一条后腿。r

这是一只饱受饥饿和伤痛折磨的狼೿力气减了不少೿它吃痛೿右前爪一划೿在施晓然右臂被划上深深血痕。r

狼口喷出的热热的腥味钻进鼻孔೿施晓然咬紧牙关೿左手用足力气抓住它的后腿不放೿一边同狼挣扎೿一边握紧刀挥手使劲一扎೿匕首没入狼后背没入。r

狼“嗥”一声惨叫೿趁施晓然抽刀的同时೿突然发力跃开೿后退几步೿重新攻击。r

施晓然还未爬起೿就见狼再一次扑来೿慌忙之中伸出两手推栏೿却丝毫没有起到阻碍作用೿反而握刀的右手被压在狼身下೿动弹不得。狼在咬向她脖颈的瞬间೿施晓然的左手如九阴白骨爪般死死扼住狼的咽喉೿阻止它口牙的靠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扼得它不能前进。r

狼四只脚在她胸上狂抓乱舞೿施晓然右手握着刀却无法抬起೿两厢较劲೿施晓然用力侧身೿左手使劲一推೿竟翻滚过来೿施晓然死死将狼压入身下。寻着一个空隙೿她的右手一偏೿用力将刀一送೿随着“呲”一声闷响೿匕首穿破皮肉೿直刺狼肚。r

电光石火间೿抽刀೿继而第二刀೿第三刀೿灼热带着腥味的狼血喷在她的面门೿浓浓血腥味散开。r

不知插入多少刀೿狼抽搐的身体逐渐静止೿施晓然一身鲜血೿右膀和前胸似火燎般疼痛。她瘫坐在地೿爬到顾北遥身边೿喘着气೿回头看着皮肉模糊的狼尸೿疲乏地笑了起来೿她还活着೿就会一直在顾北遥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