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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摘星峰议事殿高三丈五尺೿地面大理石光洁照人೿此时೿毕涵一身风尘仆仆立在殿中。r

顾南远看他右臂有血迹೿包扎简陋೿走下主座೿问道:“你找到那丫头了೿竟至受伤೿对方何人?”r

毕涵对臂上小伤毫不在意೿“她在吴州一个酒楼೿和腾云阁的商辰飞在一起。”r

“你被腾云阁的人所伤?”之前是玄剑门೿现在又搅进一个腾云阁೿谁都想把七阳宫搅乱。r

“是我大意೿在吴州发现施晓然踪迹后೿查到她在聚味楼೿便单身匹马潜入想把她带回来。没料到商辰飞潜伏在酒楼。”毕涵直述事实೿“事情牵扯到腾云阁೿不知有何意图。目前七阳宫与玄剑门势如水火೿若是两派联手೿局势会对七阳宫不利೿所以我先回来请示大宫主的意思。”r

“商辰飞?腾云阁的三公子”೿顾南远负手踱了两步೿商慕山近两年在家过着骄奢淫逸、妻妾成群的生活೿腾云阁的大权已经交到了几个儿子手上೿对七阳宫不甘示弱。这次挟走施晓然೿必然已知她的特殊性೿不过想要威胁七阳宫೿一个丫头是不顶用的೿又问:“她被腾云阁挟持了?”r

“应该是韩千雪挟持途中被商辰飞遇见೿带走了她。而且……”毕涵停顿略思量೿“她似乎是自愿呆在那里ǿ”r

“自愿?”r

“我要带她走೿她不愿意。我观她和商辰飞关系亲密೿似乎已生男女之情。”毕涵把当晚的事情向顾南远述说一遍。r

弟弟对她温柔呵护೿这才没几天೿就转眼勾搭上其他男人。顾南远面上寒霜渐凝೿声音隐含怒气“水性杨花的女人ǿ”r

转身೿却瞥见门口如松而立黑装人影。r

毕涵看他动怒೿怕他生出杀人之心೿忙道:“商辰飞面目俊朗೿凡家女子难免动心。她就是个普通丫头೿且对二宫主有用೿还是先抓回来再……”抬头见顾南远似乎没在听自己讲话೿眼睛看向大殿门口೿面无表情。毕涵忙回头೿只见顾北遥一身黑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r

“北遥೿你出关了?” 顾南远声音平和不少೿这个弟弟近两年来去无声೿气息收敛自如೿若非刚才转身೿也难发现他已到来೿“这次倒是很快೿神功练得怎样?”r

“已有进展”೿顾北遥走进殿೿声音依旧平淡೿却没掩住双目中透出的隐隐焦急೿“大哥೿人丢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r

“人已找到。你也听到了೿她就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见异思迁೿我们费尽心力寻她೿她却在外招风惹草೿不愿跟毕涵回来。”顾南远生平最恨水性杨花搬弄是非的女人೿想当年造成兄弟分离、父子有罅隙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种女人೿遂口气厌恶道:“胆敢背叛七阳宫೿我定把她抓回来受腐骨之刑೿这种人你何必在意?”r

顾北遥也不知该说什么೿听毕涵说她在外恋慕上俊朗公子೿和人纠缠不清೿不愿再回来೿有股淡淡苦涩盈心。沉默半晌೿道:“我去把她带回来。”r

顾南远看他坚决೿倒也不拦೿本就是他的事೿让他自己解决也好೿遂扬了扬手೿“你要去就去吧೿也为我省事。”r

亭台楼阁೿廊腰缦回。r

施晓然倚栏而立೿看着水池中小鱼悠悠闲闲。那晚毕涵来过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商辰飞就把她送到了宋子遇的城北别院೿让她来这好好休息几日。其实施晓然心里清楚೿不过是聚味楼已被盯上೿不能再呆而已。r

若是七阳宫真要对付自己೿那别院与聚味楼有何差别。r

“宋大哥೿我会连累你们吧。”施晓然悠悠叹气೿那晚发挥什么个性೿害现在大家提心吊胆。r

“我们说过会护你೿你还说这么见外的话。你也说依云在那里如笼中之鸟೿连下人都不待见೿她是为了保全陈山派不得已才嫁过去。”宋子遇在旁安慰೿又恨之切切道:“我只恨我没有实力护她೿如何还能让你被抓回去。”r

“商大哥是腾云阁的人೿这样会不会连累腾云阁?”商辰飞这两日早出晚归೿为了自己能留下在外打点೿施晓然有些愧疚。r

“那天在南山你也看到商兄的兄长了೿他的两个兄长手掌大权೿对他有偏见೿他在阁中受诸多排挤೿是以他常年在外೿也没带你回腾云阁。武林各派为了各自利益೿私下斗争不断೿腾云阁和七阳宫本就不和೿就算没有你也会动手。”宋子遇看她闷闷不乐೿开始打趣她೿“你对着水面照照೿自己有祸国殃民的潜质没?”r

施晓然嘴角抽了抽೿想来也是೿大派之间的斗争都是为了财富土地之类೿红颜祸水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留下来是自己的选择೿那就要无畏风雨೿勇敢走下去。“宋大哥೿我就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不想看什么打打杀杀。”r

“你放心೿会好的。只是七阳宫眼线极广೿若是非要抓你回去躲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商兄才为你调停。你只是七阳宫的小小婢女೿商兄亲自出面೿定能让你得偿所愿。”r

“等这个事了却了೿我就可以过上看山听水的生活೿有自己的生计೿攒钱过自己的小日子。”施晓然憧憬。r

“非要攒钱做什么?你呀೿就喜欢忙碌。还不趁着年轻赶紧找个婆家೿年纪不小了೿嫁妆的事不用你操心。我看商兄就不错೿你得抓紧机会。”r

他们怎么明白靠自己生活的快乐啊೿还不待施晓然回答೿只听一个声音传来“说我什么?”只见商辰飞锦绣白衣೿翩翩而来。r

“没೿没什么。”施晓然连忙遮掩೿宋子遇乱点鸳鸯谱就算了೿还被人听到೿真是丢人。r

商辰飞面含笑意೿声如泉水೿缓缓流淌೿“这两日是否觉得闷೿今日天气不错೿我正好有空೿带你到陵江边上走走吧。”又转头问宋子遇೿“宋兄೿一道去吗?”r

宋子遇连忙摆手೿“不೿我不去了೿你们去吧೿好好玩”೿说话时眼看施晓然೿双眸狭长含笑೿似乎在说“好好约会。”r

夕阳西下೿江面风平浪静೿烟光尽扫೿远处山色无垠೿云山一色。古代虽无高楼大厦、炫色霓虹೿但空气清新、风景自然೿施晓然心情好了不少೿驻足江边೿想起买的荷包还没送出去೿从袖中掏出೿递了过去೿“商大哥೿送给你೿你看这个你喜欢吗?”r

商辰飞接过೿仔细瞧了瞧೿眉宇间一片祥和笑意:“这颜色选得正好೿雅而不淡೿甚和我意。”将荷包挂于腰间೿又抚了抚她的眉心೿“你别担心೿过两天我们就回聚味楼。”r

施晓然没有抚开他的手೿清雅一笑೿“我不担心೿商大哥೿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r

突觉周围气氛不对೿一阵强烈杀意弥漫೿商辰飞凝气转身。r

施晓然也顺着他回头一看೿夕阳斜照中೿修长身影如松挺立೿墨发半披೿黑色衣衫更衬得冷峻清然೿身上一股杀气萦绕。r

施晓然吓得出了口:“二宫主。”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关了೿七阳宫为了抓我೿连大BOSS都出动了。r

商辰飞将她揽至身后೿右手紧握剑柄೿全身戒备。r

毕涵说的他不信೿可刚才却见二人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此时೿她躲在商辰飞身后೿心中一片酸涩೿顾北遥双眸沉黑೿直逼施晓然೿皮肤表面有黑气缓缓透出೿冷冷开了口:“你不愿回七阳宫?”r

施晓然哪见过杀意滚滚的顾北遥೿杀气竟然凝成黑色雾气೿全身气势骇人೿压得人无力呼吸೿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双眼೿吓得怔怔朝后退了两步。r

顾北遥看她后退೿明显是拒绝之意೿双眸微眯೿突然一道流光如长虹破空೿顾北遥从腰上抽出流寒长链೿朝商辰飞扑面抽去。r

对于一个以练武为乐趣的人೿顾北遥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带毒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因此身上不带刀枪剑戟之类。流寒长链对他而言೿是武器೿更是工具。如名೿流寒长链长一丈二尺೿寒铁制成೿正是因为长೿因为灵活೿顾北遥才选择它随身携带೿有时不想伤了自己人೿便挥动长链೿探囊取物೿信手拈来೿避免身体靠近೿毒散致人瞬间殁命。r

商辰飞看长链击出೿抽出宝剑೿跃至半空೿避过这一击೿知施晓然毫无躲闪之力೿一个余波便可致她重伤೿又向旁边飞出。r

顾北遥看出他意图೿遂将战势引至江边೿距她百步之外。r

流寒长链占尽距离优势೿链身太长೿不如鞭子灵巧೿一般人都不能挥舞自如。偏在顾北遥手中如丝带飘逸೿又如灵蛇舞动೿携滚滚内力೿似山洪奔腾೿又似狂风扫过೿商辰飞全身上下无一不处在伤害之中。商辰飞既不能近他身೿又不敢近他身೿发挥不了剑身的长处೿只剩招架之功೿且越来越吃力。r

施晓然根本看不出什么招式೿却感觉得到漫天杀气飞扬೿狂舞叫嚣着要将对方撕成碎片。黑白二影缠作一团೿像是快进的黑白电影在眼前掠过。分不出哪处是剑划过೿哪处是长链扫过೿只余一片流光在眼前闪来闪去。金属相撞之声铿铿入耳೿声声敲打在血肉心房೿最后这声音化而为形೿拧成一根弦೿紧紧缠住脆弱的心脏೿越勒越紧೿生生要嵌入肉中。呼吸越来越困难೿施晓然脑中一片空白೿灵魂像脱离了身体೿听不到冷兵器的击打声೿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施晓然೿你看你做了什么?r

如花美男೿谁都不曾亏欠她ǿr

千错万错೿也只是她一个人的错;她的追求೿如何又要别人的性命来做赌注?r

陵江畔的生死相搏೿无论胜负೿若有人死伤೿最后下地狱的都是她。施晓然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只望天上再来一个雷击೿可以永远消失在大穆。r

一声闷响೿施晓然头脑被震醒೿只见商辰飞如断线的风筝被甩出战局二十多米೿重重摔在地上೿手中剑也被长链卷走೿“砰”地一声入了陵江೿水花四迸೿高约丈余。施晓然灵魂附体೿心中大骇೿忽然发了疯一样向商辰飞奔去。r

商辰飞躺在地上೿面白如纸೿痛的拧紧了眉೿唇角一缕鲜血流下೿显然受伤不轻。r

奔至身前೿施晓然突然全身脱了力೿双腿一软跪伏在在他身边೿心上的悔痛如江水奔涌೿泪水似黄河决堤೿“商大哥……”r

“晓然೿我没事。”商辰飞开口安慰她೿一出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白衫瞬间染上大片殷红。r

“对……不起……”೿施晓然泣不成声೿“……都是……是我的错……”r

有人自江边过来೿脚步沉重缓慢೿一身黑衣如地狱勾魂使者೿顾北遥面色如冰೿整个人充满凌然煞气೿手上一丈二尺长链虽无刃೿却寒光流淌。r

商辰飞手捂右胸೿“晓然೿快走……”r

“我……不走……೿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r

来自顾北遥身上的煞气让人冷汗直下೿施晓然泪如珠落೿猛然偏头看着他೿声音坚定:“二宫主೿是我自己不想回七阳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就杀我೿求你放过他。”r

顾北遥停在一丈之外೿长链垂地。双目无澜೿眸深似墨೿带着死水般的凝滞。r

无才无能೿无亲无故೿能在这世间苟活一命೿就理应知足೿因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才造成如今这局面೿施晓然悔不自已೿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商辰飞被杀೿对顾北遥喊道:“二宫主೿这都是我一个人惹出来的೿与他人无关。”r

商辰飞强撑身体೿拉了拉她的手೿“我不要紧೿一定能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r

这话让施晓然更添愧疚೿心如冰裂೿“二宫主೿你放过他吧೿求你了೿你要杀我也好೿带我回去也好೿我都认了೿求你放了他……”r

斜阳西落೿江畔风起。顾北遥只见蔼蔼暮色中两人相拥೿男子的殷殷鲜血在白衫上如红莲怒放೿女子泪流满面೿伤痛尽显೿不断向自己哀求着,演绎着戏文里的生死相依೿鹣鲽情深。r

“你愿意为他而死?”顾北遥听见自己毫无温度的声音出口。r

“只要你放过他೿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都要死೿何必要拉上一个。原来大义凛然不是源于圣母೿而是源自责任೿为了不被愧疚折磨。r

闻此言೿顾北遥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你愿为他而死೿也不愿为我而生ǿr

“我杀你剐你做什么?” 一丝苦笑出现在顾北遥唇角೿笑得让人彻骨冰寒ǿr

孤寂二十四年೿原认为自己内心早已是一潭死水೿无欲无求೿却被这个笑意吟吟的女子撩起了涟漪。那日在大琅山中遇见೿以为是上天垂悯。不想೿这只是一个人的黄粱一梦೿如今೿梦醒雾散೿沉华殿中欢语消失殆尽೿空留一地清冷月光ǿr

终究是自己奢求了ǿr

男子白衣೿皎皎如月;女子俏颜೿亭亭如花೿好一对璧人ǿ只是೿这已经与自己无关ǿr

顾北遥心如止水೿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轻轻一扔೿便被卷入江风之中೿飞转流旋೿越飘越远೿最后无声落入陵江水中೿霎时没了踪影。r

只见他木然转身೿一步一步走开。晚风吹散墨发೿张扬着落寞与荒凉。落日余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似乎在哭೿似乎又在笑。r

暮看高霞孤映೿夜赏明月独举೿七阳山青松落荫೿摘星峰白云悠悠೿终是无人为侣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