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旁,石道间,陈莽生与月季并肩而行,惹得陈莽生心中一阵甜蜜,他还从来没跟月季这样走过。
月季一身白衣,看在陈莽生眼中,仿若仙子,她说道:“听仙女说,你要走了。”
陈莽生一怔,看了陈仙女一眼,略显木讷的平啊了一声,其实他刚要说自己要走了,没想到月季早已知道,而且还是仙女多嘴。
啊完,陈莽生一阵郁闷,都怪仙女这妮子,把自己计划要说的话全打乱了。
月季见他这神色,莞尔一笑:“要去哪里?”
陈莽生又看了陈仙女一眼,说道:“她没告诉你?”
月季摇了摇头,抚了抚陈仙女的头发:“我问她,她不说。”
陈莽生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远。”
月季没有说话,陈莽生则是有些脸红,两人同时说道:“你……(我……)”
陈莽生立刻挠挠头:“你先说。”
月季说道:“我也要走了,去京都。”
听这话,陈莽生愣了一下,然后低声哦了一句,他刚才是想说,你等我回来。
他其实还想说,我娶你做我媳妇,只是他实在说不出这后半句,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连前半句也没说出来。
“我要去京都继续读书。”
月季好像自言自语,说着,她转脸看陈莽生,问道:“你呢,方才你要说什么?”
陈莽生摇了摇头:“没啥。”说着,他又笑道:“那就先这样,我们回去了,明天就得走,回去收拾收拾。”
月季把手里的地瓜递向陈莽生,说道:“你的。”刚才陈仙女送她吃的,她没吃。
陈莽生拎着陈仙女就走,向她摆摆手道:“你吃吧你吃吧!我们走了!”
……
回家的路上,陈莽生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要说唯一让他舍不得的,就是月季,没想到月季对他没有那种心意。
他听的出来,月季是故意说她要去京都的。
正走着,陈仙女突然问:“哥,你想娶月季姐做媳妇?”
陈莽生白了她一眼:“小孩子,别瞎问!”
听这话,陈仙女莫名的撅嘴:“哼,她可真没良心,像那个岳珑瑶一样没良心!”
陈莽生随手打了她后脑勺一下,教训道:“人各有志懂不。”
“啥人各有志嘛,那回要不是你,她非被大马撞成瘸子不可,还人各有志,你看她说话那样儿,什么什么什么的,她以为她是谁呀,给她地瓜她都不稀得吃,真矫情!”
陈莽生虎着脸不说话,听陈仙女在旁边数落,却没想到她依然喋喋不休,不屑着小脸儿继续撅嘴儿道:“这样的女人要做我嫂,人家才不乐意呢,还不如人家蛮蛮姐,人家蛮蛮姐傻不傻的,好歹知道对你好,她呢,就知道读书读书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哪里知道这个道理!”
最后说的陈莽生实在受不了了,他抬起脚就踢她屁股,恶狠狠的发威道:“就得让鬼吃你,吃了你,这倒好,刚不犯病啦,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叨……还有完没完啦!唵?老子就稀罕那读过书的,有教养的,咋啦?还提陈蛮蛮!要不是她,你这死妮子能夜里犯病?你知道啥?知道啥?”
……
劈头盖脸的被陈莽生训了一顿,陈仙女消停了,回到家以后,陈莽生说什么是什么,让她在家呆着,她就在家呆着,而陈莽生,却再次向山神庙跑去。
既然决定了要去,那当然需要再问问事情上的细节,不能只因为王老头提示的几句话,他便盲目而去,若是那样,找得到找不到另说,走很多错路肯定是必然的,时间就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重要的是,耽误不得啊!
匆匆来到山神庙,陈莽生却没在庙前看见王老头,于是便喊了两嗓子,遗憾的是,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陈莽生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豹眼环睁的山神像,周围是如此的安静,这使他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此前王老头显示出的那样疲惫,还有他施展“神迹”的种种。
他立刻向山庙后面跑去,可是跑到山崖边,都没有看到王老头的影子,只看到一棵横在峭壁上的歪脖老树……
王老头数十年都不曾离开山神庙,这次却突然消失,只意味着一种可能,他死了!
“他死了?”
站在王老头那张破床前,陈莽生有些失神。
是啊,他早已过了古稀之年,他老了,很老很老了。
陈莽生跪在了地上,怔怔的望着那张破床,被王老头睡了几十年的破床,这个老东西,咋会就这样死了?
他从未想过王老头有一天会离开,即便他每年冬天都会哭丧似的害怕死亡,陈莽生还是没有想过他会离开,他无法忘记,在他家最难的时候,王老头会在他竹筐里放一只已经风干的烧鸡,在他家最难的时候,王老头会多给他一些钱,在他家最难的时候,王老头会……
“你干啥呢?”
王老头已经靠在门口好久了,见陈莽生跪在他床边发愣,抱着肩膀的他深表疑惑。
突然听到这声音,陈莽生如尥蹶子一般跳了起来,傻啦吧唧看着王老头,看了良久,脱掉鞋子就冲王老头砸了过去,大骂道:“日恁娘,你上哪去了!”
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这样跪,没想到平生第一跪,会这样令他气愤!
……
过了良久,陈莽生正给王老头额头上的大包涂香灰,问道:“你咋下山了。”
王老头忍着疼说道:“你要走,没人来庙里了,过冬我不得冻死个球啊,下山买点煤,老窝住去。”
陈莽生说道:“种桃山在盘周山的什么方向。”
王老头歪头看他:“我啥时候说种桃山在盘周山啦?”
说着,见陈莽生一脸茫然,又道:“话都听不清,我说种桃山,神女观。北蛮之地,离此两千八百里,你得过了盘周山,再往北走两千八百里,才能找到种桃山,神女观!”
陈莽生没有说话,沉默的呼吸着,波动有点大。
见他脸色不好,王老头瞪眼道:“继续揉啊,给你说这些话了,你不得拿我当爹孝敬着!”
陈莽生说道:“你听谁说的种桃山。”
王老头说道:“鬼。”
陈莽生抬手拽了他一绺白头发:“合着你让我信鬼?”
王老头抱着头差点弓进裤裆里,大怒道:“你爱信不信!”
……
下山时,陈莽生走在山道上还后怕呢,要真莽莽撞撞马上去了盘周山,在里头找个二三年,回头神女观没找到,自己跟仙女死里头了,那真是太不划算啦。
回到家,陈莽生收拾了些家里用不着的东西,打算去陈蛮蛮家吃饭,毕竟邻居一场,要走了,得打声招呼。
陈蛮蛮她娘见陈莽生跟搬家似的往她家拾倒东西,欣喜的不得了,她知道陈蛮蛮跟陈莽生的事儿,以为陈莽生这是想开了,要搬来她家住。
油盐酱醋茶,米缸里的米,面缸里的面,前些天刚置办的新锅新笊篱,新碗新盆子,全看在陈蛮蛮她娘的眼里,觉得这女婿不错,可当陈莽生在饭桌上说他要走,而且还是去那几千里之外的地儿时,陈蛮蛮她娘的脸立刻就虎了下来。
陈蛮蛮她娘可不是甚好惹的,把陈莽生拉到了西屋里,说道:“陈驴,你长本事了是不,你这是要干啥?要干啥?几千里,那没影子的事儿,你要把仙女折腾死啊。”
陈莽生没有说话。
陈蛮蛮她娘见他玩闷缸,用扫把打了他的腚两下,说道:“你这没良心的!没良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驴欺负我家蛮蛮,欺负了我家蛮蛮,就想抹嘴溜油是不?”陈蛮蛮以前跟她说过亲嘴的事,只不过被她颠倒黑白了,说是陈莽生先亲的她,要不她也不会说,那回她是想问她娘,问亲了这长时间啦,咋没身孕?
陈莽生还是不说话。
陈蛮蛮她娘着急归着急,却也知道硬的不行了,然后掰着手指头说道:“莽生啊,你要不走,婚面儿喜面儿加礼钱儿,我家全包,这还不行,就在东头靠道的那给你盖处新屋子,不让你娶个媳妇就叫人戳脊梁骨,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对蛮蛮好就行。”
陈莽生这次松嘴了,说道:“好,既然亲事儿这么办,我就不走啦。”
等他走出西屋,陈蛮蛮她娘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翌日天一亮,陈莽生就带着陈仙女走了,陈蛮蛮她娘知道后,倒没生出什么不好的症状,可苦陈蛮蛮了,她睡了一夜才知道几千里有多远,这是一辈子不见啊,气的她跑到陈莽生家里就踹门,一边踹门还一边骂:“陈莽生,你这嘞爹哩!”骂完又哭着跑去西坡荡秋千,她爱荡秋千,以前总闹着陈莽生在后头推她,今天没人推了,她却荡的更欢,从地上荡到天上,从天上荡到地上,一圈一圈的荡,荡的绳子断了,荡的她吧唧摔在了地上,摔的她鼻子呼呼冒血,她疼,她哭,她闹,疼陈莽生,哭陈莽生,闹陈莽生,疼完了,哭完了,闹完了,回到家,回到家还被她娘打了一顿,骂她贱骂她傻骂她不争气,骂陈莽生没良心,骂陈莽生死到外边吧,骂陈莽生永远别回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