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西辞打开那扇门时却没瞧见本该安坐在屋子里的两位姑娘。
岑惹尘早已将郁寰抱进了闺阁之中,只身去探查郡主与秋凉安危的柳西辞顿时有几分慌了神。
正在这会儿,小郡主慌慌张张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到柳西辞像是看到救命恩人似的扑上去一通哭叫:“柳大哥,你可回来了,冷姐姐不见了!”
在归一宫中就惶恐着这二人要出事,果不其然回来之后便是这一团糟的样子,柳西辞轻抚着一下子扑来的小郡主,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柳大哥回来了,告诉柳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璨郡主委屈地揉了揉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冷姐姐担心着你们不肯休息,非要等你们回来,我就陪着她一起等,谁料后来我犯了困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会儿盹,结果后半夜醒来冷姐姐就不见了。我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这才跑出去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她。”
“你先别急。”柳西辞知道事态有些严重,秋凉孤身一人又体弱重伤难堪重负,这么大半夜得跑了出去生死未卜,倒也难怪郡主好生自责。
璨郡主哪能不急,嘤嘤得就哭出了声,一面嗔道:“都怪我,说好了要陪冷姐姐,竟然一个人睡了过去。对不起柳大哥,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冷姐姐,结果竟然弄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不好。”
柳西辞更是慌了几分,向来不甚会安慰女子,见郡主玉盘似光净柔美的小脸蛋上挂满了泪珠,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只能先稳住璨郡主的心绪:“不怪你,你一个人照顾冷姑娘本来就够辛苦了,身子太乏睡了去也情理之中,不会有人怪你的。”
“真的?”郡主随手抹了把泪,巴巴地瞅着柳西辞,“柳大哥你不怪我弄丢了冷姐姐么?”
“当然。”柳西辞宠溺地看着她笑笑,“你折腾一晚上也累了,快去床上睡吧,过会儿天都要亮了。”
“嗯。”璨郡主立刻破涕为笑,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郁姐姐找到了么?”
“找到了。”柳西辞神色重了几分,“郁姑娘受了伤,岑师兄正在照顾她,”
小郡主一听有急了起来:“啊?郁姐姐她没事吧?”
“应该性命无虞。”柳西辞怕说重了让璨郡主担忧,强颜欢笑道,“皮肉之伤而已,岑师兄照看着就行。”
小郡主瞪大了眸子,小嘴一嘟,慌张张地就要往门外跑:“不行,我要去看看郁姐姐。”
“你别去了。”柳西辞也是心下不忍,秋凉和郡主二人为了郁寰也是折腾了个十足,都这会儿功夫了,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哪还受得了。于是上前一把拦住璨郡主,“郁姑娘应该歇下了,你现在去怕会打扰她休息,你还是先睡吧,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璨郡主眨巴眨巴眼,几分委屈地点点头:“嗯,柳大哥,我都听你的。”
这边好容易哄睡着了璨郡主,柳西辞匆匆去了郁寰的屋子。
岑惹尘听到门口的动静望了去,冲柳西辞做了个禁声的姿势,示意郁寰已经歇下,然后起了身,向门外走去,还颇为担忧地扭头又瞧了几眼躺在床上的姑娘。
柳西辞就在门口候着,然后将那心心念念郁寰的师兄拉了出来。
“怎么了?”岑惹尘一边问着一边往里面瞟,生怕声音大着了吵醒她。
柳西辞识趣地又向远处走了几步,然后轻声道:“郁姑娘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岑惹尘叹了口气,“就是现在太晚了找不到大夫,她一身的伤口拖着怕是不好。祈凌那个畜生,下手真够狠!”
柳西辞听闻这话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顿了顿凝眉道,“我方才去看了郡主,她跟我说冷姑娘不见了。”
“怎么回事?”本来就操碎了心的岑惹尘觉着世间万物都崩塌了似的,心绪更是冗乱,几乎缠成一张张噬人的网。
“郡主也不清楚,师兄心里有个数就行,别告诉郁姑娘。”说罢也不无担忧地向掩着的们望了望,“她现在虚弱的很,不能再为别的事劳心费力了。”
“我知道。”岑惹尘点头应下,“我们得赶快把冷姑娘找回来。”
柳西辞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大家都累了一夜,还是稍事休息养精蓄锐的好,你也快去歇会儿。”
“嗯。”岑惹尘好生急躁,早没了寻常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个时候来这一茬无异于雪上加霜,心里却心系着郁寰根本无法多去思量冷秋凉的下落。
别过了柳西辞,岑惹尘快步向郁寰屋里走去,一推开虚掩的门,却正见郁寰裹着衣服伫于门后。
岑惹尘一惊,更多的却是心疼与忧虑,急急脱下外套给她覆上,这才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郁寰没什么多余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岑惹尘:“秋凉怎么了?”
“没事啊。”现在哪敢告诉她这些,本就自身难保,难不成还让她去为别人耗心思?岑惹尘强笑着想要扶她去休息,却被对方没什么力气推了开。
“别骗我了。”郁寰本来没什么情态的脸色难看了好几分。
岑惹尘还是尴尬笑着:“真没事。”
郁寰怒道:“我都听到了,秋凉到底怎么了?”
“别闹!”岑惹尘见瞒不过,也懒得强逼着笑意,一只手指着床,强势地冲她使唤道,“你给我回去好好躺着,躺好了我就告诉你!”
郁寰见状也没了好脾气,不顾自己的一身伤,抡起拳头就锤向岑惹尘的胸膛,声音也打了好多:“你跟谁说话呢你?!反了你了!”
“别废话!快去躺着!”岑惹尘不依不饶,那虚弱的小拳头能有几分力,本该是不痛不痒,看着她这般着急的狼狈样子却莫名觉着她锤得疼到了心底。
“你!”
郁寰还欲咒骂些什么,岑惹尘却没了那个心思,上去将她横抱而起,嘴里嘀咕道:“能不能听点话?”
郁寰也不知是怒是羞,面色全红了起来,手上还是没停下捶打的动作:“你干什么你?!岑惹尘!你小子不想好了,你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放我下来!”
“等一下就放你下来。”岑惹尘慢悠悠地走到床铺便,然后轻轻将她羸弱的身子搁下。
刚欲坐下,脸上一痛。
原是郁寰毫不客气地给了一个巴掌。
岑惹尘有几分愠怒又有几分好笑,甚至有几分欣慰,还有力气打人,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嘴上却嗔道:“你打我干什么?”
“那你抱我干什么?”郁寰昂着头不依不饶地瞪着对方。
“算了,你是病人,我不和你计较。”岑惹尘故作无谓地撇撇嘴,“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呢,也就不用管你了,你就自己在这躺着吧。”
“等下!”郁寰急急叫住了转身假装要走的岑惹尘。
岑惹尘心里一阵暗喜,她心里到底是不愿自己离去的。
郁寰却只冰冷道:“告诉我秋凉怎么了,然后你再滚出这里!”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岑惹尘听这话涌上一股无名火,立刻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你能不能不这么大脾气啊?你是不是每天都来葵水啊?你要不要黄花大闺女似的碰一下都不行啊?你是不是还要哭着闹着叫我对你负责啊?“
“我没工夫跟你废话!”郁寰一字一顿高声道,像是想用自己这副猖獗强势的模样掩盖方才脸红的羞怯,“快说,秋凉到底怎么了?”
原本好容易消停下的两人,一见面立刻仇敌似的水火不容起来。
也许这就是一种相处的方式。
争执,谩骂,却心心相印。
伪装,固执,却莫逆于心。
也许两个人并不长久的相处之间就已然习惯了如此,如同那一夜秦淮河印红了半面苍穹的灯火,那么炙热而壮烈。
和相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