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
明明酸得蹙了眉,手中的糖葫芦还是竖着戳进了嘴里。
阿史那云楼笑得厉害:“你真有意思!”
“没见过喜欢吃糖葫芦的么?”许是被她激出了心底的真性情,共云楼说起话更是没个忌惮。
倒是她那唤作燕儿的侍女先是拍桌而起,叫唤了起来:“你知道你在同谁说话么?这般没大没小的!”
郁寰并不怒,挥挥手招呼那姑娘先坐下:“小姑娘,你家的小姐既然请了我这顿,就是把我当朋友,我同一个朋友不这么说话,难道还要讲究那虚伪做作的一套么?”
云楼听闻立即笑了起来,银铃儿般的笑声爽朗又动听。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
郁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云楼支起下巴,凑了去道:“喂,照你这么说,你是失忆了?”
郁寰点点头:“算是吧。”
“我只听说过,还真从未见过。”阿史那云楼听得饶有趣味,“难怪你都不记得我了,我还只当是你贵人多忘事不屑的将我记在心上呢!”
“今日这一会,我可就忘不了你了。”郁寰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今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还了你这顿饭的恩情。”
云楼急忙摇手:“可别,我们突厥不喜欢这些。你都说了,我是将你当朋友才请你,那你也得当我是朋友,别弄这见外的一套。”
郁寰也是笑。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一声,里面的烈酒晃荡两下,然后暖了清秋的柔肠。
“对了,我瞧你不像中原人,你为何自称是主我是客?”
“我的确不是中原人。”酒过半晌,云楼的双颊微微泛起红,“我叫阿史那云楼,是突厥的公主,幼时曾在卢龙城中生活过一些时日,加之已和城中一个男子指了婚,所以自然如今也算是这儿的人了。”
“那真是恭喜你。”
酒杯又是一碰。
一旁的燕儿有几分担忧地扶住了云楼:“公主可少喝些。”
云楼倒是毫不介意,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儿。”然后又转向郁寰道,“那你呢?你是洛阳人?”
“我..”郁寰支支吾吾,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这个,我也不记得了。”
云楼见着有些扫了对方的兴,连忙岔开了话题:“那你来卢龙做什么?”
“游山玩水罢了。”郁寰爽朗一笑,并没有将一切原原本本告知。
“说到这游山玩水我可以带你去呀!钓台月白,孤竹风清,你想去哪儿?”
“都可。”郁寰道,“只要不再迷了路,去哪儿都好。”
二人又是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云楼有些微醺,一手撑住了脑袋,趁着醉意口中絮叨着:“那一日,洛阳那个,是你夫君么?”
“夫君?”郁寰酒量要稍胜一筹,只是脑子也微微发了懵,洛阳的事儿自己早不记得了,只随口答道,“你说的是王爷吧?我还没嫁给他,大概,大概就和你与你那指婚的公子差不多。”
“王爷?那你不就是大唐的王妃了?”
郁寰半阖着眼,随手一晃,还带翻了桌上的酒:“我才不稀罕什么王妃呢,若是可以,我宁可四处游山玩水一辈子,也不想被关在金丝笼中。”
云楼面色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变化,她若是洛阳的王妃,那无非就是琅琊王李冲或是他弟弟李规的夫人,自己见过李规,且他并未封王,如此一来,便也只能是李冲了。可是自己居住洛阳好些时日,也从未听闻李冲有什么未过门的王妃呀。心下困惑着,嘴上却只笑着答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正是觥筹交错之间,屋外突然两个蒙面之刃执刀杀入,将在座的百姓给吓得炸开了锅,能跑的跑,没跑出去的也赶忙躲了起来。
这么一惊,二人的酒都醒了不少。
阿史那云楼正欲要拍案而起,郁寰却将其一把拉住,摇了摇头示意暂且静观其变。
云楼这才不甘心地埋下头去,尽量不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只是,这两个拿着刀的却没能遂了她们愿。
其中一个缓缓走到郁寰身边,正色道:“随我们走一趟吧。”
郁寰冷冷看了他俩一眼,心中却是困惑万分,莫不是自己失忆前招惹了什么仇家,竟让他们一路追到了卢龙来。
还不待她说话,周围的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这抓人抓到了酒馆里,难免是要惹人非议。
另一个男子从怀间掏出一块玉佩,猛然瞧于桌上,那掌柜的第一个凑过来看了看,然后唏嘘不已地走了开,还不忘对众人下了逐客令:“散了吧,散了吧,朝廷的人,这一顿,算是我请大家啦!”
云楼和郁寰也斜着眼偷瞄了过去。
天权。
两个字硕大而醒目,在这黄灿灿的令牌上几乎要发出了光辉。
郁寰不知道这群人到底什么来路,也不晓得这天权二字为何叫人闻风丧胆。
此刻倒是云楼先沉不住气站了起来:“我管你们天权地权的,都没资格来大街上随便带人走!”
这举动看上去像是贪图个义气,云楼心中却也有自个儿的盘算。郁寰不知,她不会不知,天权派的势力与背景她通通了然于心,只是并不了解面前这女子和朝廷操控下的天权有何瓜葛。另一面,她也的确将这一面之缘的女子当做朋友,中原之中志趣相投的人太少,她举目无亲,这姑娘倒算是半个高山流水了。
那两个人这才打量起云楼,只是显然并没有为难的她的意思。
“我们和郁姑娘之间的事儿,还请姑娘不要插手。”
她姓郁,云楼这才想起自己竟疏忽得都未尝询问她的姓名。
郁寰这时悠悠站了起来,试探着道:“你们认识我?”
那二人不答。
“那你们为何抓我?”
还是静默无言。
郁寰有几分恼火:“朝廷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你们要是没个正儿八经的缘由,我是绝不会随你们走的!”
“那可由不得你了!”
那二人冷哼一声,旋即摆出要动手的阵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