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寰冷冷笑了笑,然后让毒毛旋花先安顿好自己,切莫被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想想当初放走这小旋花也只是机缘,全然不想他会心系这恩情,时时处处挂念着自己。
谁说这邪门歪道里便没有好人了,郁寰想起父亲初任归一宫宫主之时,归一宫亦是不为人苟同,只是可惜了,郁家一声心血还是被人偷梁换柱据为己有。继而又想到了昭门的上官故,那不忍刺向柳西辞的匕首,那眉眼中深藏不露的悲凉与忧虑,谁又能说谁就是没有心的人了?
老狐狸出来接待郁寰之时,毒毛旋花已经交代完了听见的这番话。
郁寰长发尽束于脑后,一条墨色发带扬起轻微波澜,双眸满含大义凛然的果决,一袭青衣勾勒出绰约英姿,腰间的佩剑笔挺地躺于身侧,一指已然顶上剑柄。
如此娇俏飒爽的女子,是如何被她蒙骗了这二十多年得。
祈正天眯着眼,不知又再打量起什么主意。
“贤侄好久不见啊。”
这一句叫的还真是恶心人,郁寰心里冷嗤一声,面上却依旧漠然坚毅:“我以前尊称您一声祈伯伯,是因为您与我父亲有兄弟之礼,患难之义。只是后来,你为了一己私欲,将我一家赶尽杀绝,又在武林大会上妄图给我按上须有罪名。那么如今,这兄弟的情谊已了,我担不起你这一声贤侄。”
祈正天瞧她并没有个客套的意思,心里也是虚了几分,只因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才壮了些胆:“贤侄想必是受奸人挑拨了吧,要不就是那时候犬子失礼囚禁了贤侄,让贤侄有所误会。”
这话说得好笑。
郁寰冷冷地微摇了摇头:“祈正天,你还废什么口舌上的功夫呢?你做过什么还有人比你自己更明白么?就算这是误会,那武林大会你说我杀害了冷氏一家也是误会?你让祈凌追到洛阳找我逼问上邪剑谱也是误会?你霸占了这宫主之位都是误会么?”
她仍旧立于归一宫的正殿之前。
那些楼宇看了千万遍,穿透了黛瓦,望断了高粱,却没有一刻比此时瞧得更含情脉脉。
风沙掀起衣角,缠上未尽的杨絮,抹白了一霎的目光。
祈正天笑意全无,二人远远对峙着。
“你今天来,是送死的?”
“是让你给我爹陪葬得。”明明话语悲凉,郁寰却说得平淡,“你欠他的,在九泉之下,慢慢还给他吧。”
“笑话!”祈正天明显有了愠意,鼻中一哼,声音扬了几分,“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也想在归一宫撒野么?”
“我是归一宫宫主的遗孤郁寰。”
手中的剑应声而出,刺啦刺啦地摩擦着剑鞘晃得耳痛。
祈正天提了几分警惕,半眯起眼,右脚后撤一步,抽出一旁守卫弟子的佩剑,直直指向了蓄势待发的对方。
郁寰一手剑指抵住了另一只手臂,长剑微侧向天。
“你知道我比你强在哪儿么?”
老狐狸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厉声问道:“什么?”
郁寰笑笑,并不说话,脚下急奔而去,剑指划过手腕挥至身侧,那剑的手又续了几分力。
老狐狸也不甘示弱,不仅不加闪躲,反而迎上前方。
又是刺啦一声。
两柄剑击打在一起,继而擦出一道剑影,然后生硬地分开。
老狐狸脚下一点地,双手握住剑柄,从上而下直直劈去。
郁寰匆匆抬头,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然举过头顶,挡住那致命一击。而后身体盈盈一转,青色衣袂舞出一道仙逸景致,手中的剑亦从侧面挥向祈正天。
祈正天后退一步,长剑直指前方做好防御之势。
万万不成想,此刻的郁寰却并不畏惧,向前直直迎来,手中的剑亦是点准了老狐狸胸膛。
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郁寰唇角微微勾勒而起,朱唇一张一合间轻轻跃出几个字。
“世间的权欲私心不会让我流连生死。”
“你就败在了这。”
老狐狸急忙欲要再退,郁寰只要过来,手中的剑必然会捅破她的心,只是,她的恨与愁也会瞬间击穿自己的胸膛。
她的确很厉害,若是一个人连死亡的恐惧都阻挡不住,那便真正万夫莫开。
可是,另一个人却没有给郁寰这个机会。
“咣当。”
什么坚硬的东西和两柄剑撞击在一起,继而两人同时收了手。
玳瑁的声音。
果不其然,弹指之间,熟悉的朱色圆领袍现于面前。
说实话,李冲穿朱色好看,威严大气,却不失温润如玉的谦和气质。本是平日可以不着官服的,他却依旧喜着这些衣袂,无论是不加修饰的袍衫,还是雕花绣水的朝服,无不将这翩翩公子勾勒出贵而不俗,端而不硬之气。
继而一手轻轻揽住了自己的肩:“没事吧?”
回首望去,却是岑惹尘的声音。
郁寰怔怔地打量了他许久,像是不信他是真的,又像是畏惧须臾之间便有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不是回昆仑了么?”
岑惹尘笑而不答,只颇有深意看了李冲一眼。
老狐狸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匆匆闯入的这两个男子,弄得归一宫重重门院形同虚设一般。
“你们是怎么进来得?”
“祈正天,归一宫已经被包围了,你莫要再苦苦挣扎。”确定了郁寰安然无恙,岑惹尘松开了那只手,悠然地上前一步。
“包围?”不仅是老狐狸,郁寰也是全然不解。
祈正天长剑复又抬起,反正撕破脸皮,干脆嚣张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包围我归一宫?”
“不是他们包围了归一宫。”正是此时,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扬起。
众人立刻让开了一条道,为那沉重又肃穆的脚步拓出一条路。
郁寰亦是闻声回身望去,更是大吃一惊。
“是武林盟主包围了归一宫。”
郁寰不置信地脱口而出:“容子寂?”
容子寂笑了笑,身后跟了几个人,仪仗甚是庞大。
些许时日不见,竟然忘了他已非当年伴在自己身边的邻家少年,而转身成为呼风唤雨的武林盟主。
“祈宫主。”容子寂缓缓抬了抬唇角,“我是替朝廷和整个武林来讨个公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