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说着话,那婢女领着李冲又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掺了血的碗,静静交给了老医师。
那老医师并不接,只探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不负众望地摇了摇头。
“王爷这血不行。”
李冲闻言立刻肃色问道:“为何?”
“恕老身直言,王爷虽是郡主兄长,却终不是一母所出,这血不一定能融合得了。”那老头许是不死心,又探去瞧了眼,“如此情况也是难免。”
“那要如何?”
“可还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么?”老医师抚着胡子慢吞吞道,“最好是同出一个娘胎的,母亲的脐带血总是要亲近些。”
李冲闻言立刻和柳西辞对视了一眼,沉思片刻才顿顿地点了点头。
“兴许还真有。”犹疑了片刻又道,“只是那个人现在也伤势甚重,如今又不知身在何处。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老医师听罢不屑地笑了笑:“再重能有昨日那姑娘重么?若是找不着妙手仙医,只怕那姑娘不出两个月便要香消玉殒了。”
“你说什么?”李忠听闻一惊,只知郁寰挨了一掌,又听下人禀告说当晚便离了去,就满心以为她没什么大碍,却不想竟病重如此程度,“她到底怎么了?”
“唉哟,都怪我忘了回禀王爷。”那老医师一拍脑袋道,“昨儿个那位姑娘,受的一掌倒不算严重,只是她体内有奇毒,纵是我用尽毕身所学,也无力助她一二。不过好在那姑娘似乎认识凤凰谷的妙手仙医,于是便匆匆去寻她了。”
原来如此。
这样想来倒是欣慰了些,至少她不辞而别并非刻意丢下了自己。
李冲点点头,也舒了口气。李仁心医术精绝,尽得鬼医真传,想来能让她性命无虞。
当下之急,却是这卧床不醒的妹妹。
柳西辞喟叹一声,复又转过身去,不再看她那我见犹怜的面容。
蓦地,心口又传来熟悉的痛感,探手一摸,将那惟妙惟肖的木像取了出来。
雕刻的五官那么精细,一如郡主藏在自己心底最纯真的模样。
那一夜上官故的玲珑匕,在火花旁舞出一道道厉光,木屑飞扬,她瞧不见的面孔都美得这般真实。
也许她说得对,自己欢喜的,就只是郡主的佯装。
经不起时间与劫难的折腾,挨不住恩怨和宿命的残败。
回洛阳的路去离洛阳的途更是匆匆。
郁寰承认自己的确有些经不起这番颠簸,原本就带着伤的身子,晃荡了一路更是全身都隐隐得痛。
那边的岑惹尘才稍稍放慢了些步子,便引得马车内一阵叫骂。
“你不能快些么?怎么去看你那仁心姑娘就策马奔腾得,伴我回去瞧瞧郡主便没精打采?你是饭吃进狗肚子了,还是水全流进猪肚子了?”
这话骂得狠呐,岑惹尘有几分打心眼里佩服她。
真是糖葫芦和一身伤都堵不住她的那张嘴,时不时能说出几句温馨的话儿,更多的却还是如此难听。何况这一路谁有吃有喝不亦乐乎得,倒是自己实实在在艰难疲困了一日一夜。
“我可不是看什么仁心姑娘。”岑惹尘没好气地回到,“我只是怕我不快些,你能死在半道。”
“你这是咒我死呀?”郁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放心我好着呢,就算没有李姑娘,我也可以提着你和你师弟,去找噬骨教换解药。说到那苟护法,怎么也算是我老熟人了,总要卖我个面子。何况我也大方,那你俩的小命换我一个,噬骨教也不亏不是。”
“得了吧。”岑惹尘嗤笑一声,“你能不能提的了我和我师弟还不一定呢。”
“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是知晓得,也就欺负欺负你师弟勉强够用着了。”
岑惹尘依旧不屑一顾:“就算以前是尚未可知,那你现在这样子,别说是打败了我,就是摘我根头发也难。”
正是得意洋洋说了一半,马车内却蓦地传来一阵哀呼。
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便是掺了点哭腔的叫唤。
“痛。”
岑惹尘闻言根本顾不上驱马,赶忙转过身掀开门帘,急急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然抓上了自己的衣襟。
之见郁寰笑得霸道:“怎么了岑公子?方才不还说我连你头发也碰不着么?现在不一样难逃我的手掌心。”
岑惹尘挑了挑眉,不屑地别过头:“真是女子难养啊,尽是些阴招。”
“这叫兵不厌诈。”郁寰说罢倨傲地仰起头瞅着他,还伸出一根手指挑上对方的下巴,“来,给郁大爷笑一个,再道个歉,大爷今日身子抱恙,就饶过你。”
岑惹尘勾起一边的唇角,猛然一只手揽上对方的药,轻轻一带入了自己怀,那只原本死死攒住衣襟的手也一个没反应已然松了开。
然后不待她说话,便覆上那干涩的唇。
车厢外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
花好月圆,倒算是良宵。
“郁姑娘?!”琅琊王府守门的小厮一见那面孔又惊又喜,“您回来了?王爷正派人四处找您呢?”
“找我?”郁寰笑了笑,心道许是自己走得匆忙,让他挂心了不定。
只是不太她想明白,那小厮便识趣地敞开了门:“姑娘快进去吧,王爷和柳公子都在郡主屋里。”
明明才是晨曦初上的天,有什么必要一屋子人聚在郡主屋内。
郁寰这才惶惶间惊惧起自己的预念恐怕是对的,郡主真得出了什么事,三步并成两步跃过门槛奔了进去。
倒是岑惹尘看得心惊,她原本就内伤未愈,一路颠沛病势不减反增,这会儿活蹦乱跳若是摔上一下只怕真不知如何是好。
还未敲门进入,便只听屋内各种吵嚷。
“回王爷,已经去越王府请过二少爷了。”
接着是李冲带了几分疲惫与焦躁的声音:“怎么说?”
“二少爷不在,只有府上的管事,说是突厥的公主造访,二少爷陪公主游历白马寺去了。”
“那就去白马寺。”到底是朝堂之上的人,说起话威严备至,“告诉他他妹妹快要熬不住了,让他分清楚轻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