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惹尘离了郁寰屋中,便匆匆和柳西辞商榷起了对策。
昆仑是必须有人要回的,凤凰谷这一遭也肯定要走。一个西南一个西北,如此瞧来的确是天南地北远得有些太漫漫。
商量到了后来,便定下让柳西辞回昆仑墟照料师父,顺便接管如今昆仑派的各种事务。自己则带着郁寰去凤凰谷,虽说休息几日是要好,可终究拖着夜长梦多,不若早些治好了身子免去什么后患。
于是便各自应了下,柳西辞明日一早便启程归去昆仑,待郁寰睡醒后自己也即刻携她去寻李仁心。
一切都商量好了后,岑惹尘便先离了去。
柳西辞未尝多送。
洛阳东都城,明日就要忘了这里的天和云。
天渐渐暗去,岑惹尘想必已然带着郁寰远走了。
恍惚间觉着自己好像离开了昆仑墟很久很久,久到就要忘记了斩断情丝清心寡欲,久到大江南北皆走上了一趟,久到心里早被烙上了那么个女孩儿面如桃花。
柳西辞又按上了怀中有几分突兀的木像,即便隔着纯白的衣袂,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一颦一笑。
只是此刻,却不知对着这生硬又灵动的木头,该思虑的人是上官故还是璨郡主。
正是考量着要不要再去见上郡主一面之时,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西辞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去开了门。
来人是琅琊王府的一个婢女。
瞧去比郡主还要小上些,以前也不曾瞧见过。
那婢女匆匆屈膝行了个礼,面上满是焦虑:“柳公子有礼了,小女是伺候琅琊王的婢子映芹。不知公子可知晓郁姑娘现在何处?”
“郁姑娘受了伤,现在该是已经离开洛阳了。”
映芹闻言更是焦急不堪:“那可如何是好呀,王爷嘱托我一定要将一封信交到郁姑娘手中。”
柳西辞倒是不慌不忙,柔声道:“姑娘先莫要惊慌,不知是什么事,如此急着要寻郁姑娘。”
“是我家郡主。”映芹都快要哭了出来,“我家郡主出事了!”
“什么?”柳西辞听了也是一惊,忙问道,“璨姑娘她怎么了?”
“你看。”映芹赶忙从袖中将取出了一封已然拆封过的书信,正面上并未署上收信人的姓名,匆匆递了过去,“柳公子请看吧。”
柳西辞犹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去却并不急着将它取出:“给郁姑娘的信,只怕在下不便观看。”
“公子你快看吧。”映芹说着愈发惶遽起来,“谁看都好,只要能救出我们郡主就行了!”
柳西辞这才觉着事儿可能并不简单,也不再坚守这些空谈的礼数,匆匆抽出了那封信。
上面的行书字体甚是好看。
“郁寰亲启
璨郡主现委身于昭门之中
若欲解其囹圄
明日亥时洛阳城郊冥苍林相会
上官故”
寥寥几字,此时倒叫人看得不寒而栗,最后那清秀却大气的署名刺得柳西辞眼痛。
郡主一向欢喜写隶书,虽也隽秀工整,却少了几分气韵和磅礴。以前总是不解为何她喜欢这种没那么常用的字体,现在一对比倒是有几分怀念她笔下的点点墨色。
将这信又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地重读了一遍,虽是不知此次约见所为何意,却总是明晰对方来者不善。
柳西辞忙问道:“姑娘可知这冥苍林是什么地方?”
映芹立刻回到道:“就在洛阳城郊,昭门之后,是一大片树林。那里参天蔽日,纵使是烈日当头,行走其间也幽暗可怖。若是到了晚上,更是迷雾重重,一般人必然会迷路。加之那儿以前是片乱葬岗,又临近昭门,因此一向甚少有人前去。”
“原来如此。”柳西辞有几分明白了上官故约郁寰在那儿相见的动机。
这冥苍林之中昏暗迷乱,郁寰初来乍到自然不比上官故轻车熟路,她又原本就身受重伤,根本不会是这昭门圣姑的对手。
“你们琅琊王知道这事儿了么?”
“知道了。”映芹深锁双眉点了点头,“就是王爷差我来找郁姑娘得。”
“那你们琅琊王现在身在何处?”
“去了八王爷那儿,找八王爷一起商量对策了。”
柳西辞话语里亦难得拆了一些愠恼:“璨姑娘好生呆在王府里,怎么会被人劫走了呢?”
“公子你不知道,自从公子那日和我家郡主不欢而散之后,我家郡主便一直郁郁寡欢,每日都要出去走上一走才好过些。就是今儿个正午,郡主又独自跑了出去,谁料一直没回来。直到方才王爷收到这信才知晓郡主出了事。”
柳西辞轻轻喟叹了一声,那封信也在指尖碾出了一道道褶皱。
现在找郁寰怕也是来不及了,更何况她有伤在身,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她冒这个险。
柳西辞想想也是好笑,他萍水相逢的邪派圣姑,终是也没有放过他朝夕与共的小郡主。
就是这样两个女子,割据了昆仑山下这一劫。
一个女子红衣妖冶,一把玲珑匕阴毒嗜血游刃有余。一个女子素面朝天,一声呢喃娇嗔轻柔喊化了谁的心。
一个女子像是怒放一霎的血莲,高傲诡谲却别有柔肠。一个女子像是三月芳菲的桃花,玉肌柔面又澄澈明媚。
脑海中的两张脸渐渐汇聚在一起,一张柔若春水,一张如火如荼,却最终融汇得恰到好处,不分你我。
“在下知晓了,有劳姑娘来这一遭。”
那映芹此刻却蓦地跪了下来,死死扯着柳西辞那纤尘不染的素白衣摆:“柳公子,映芹求求你,你救救我们家郡主!你救救她!映芹虽然只是个丫头,却也知道那昭门阴险狠毒。公子你千万别让我家郡主有个三长两短!”
“姑娘你先起来。”柳西辞屈下身子,小心翼翼欲要将那婢女扶起。
映芹手却扯得紧:“不,公子你不答应映芹,映芹就不起来。”
“我答应你。”柳西辞点点头,“在下一定让郡主毫发无损地回来。”
“真的?”
“嗯,决不食言。”
上官故褪去浓艳装束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困倦。
“都办好了?”
“你放心吧。”依旧是白日里那个男子,“都按你的意思安排下去了。”
“郁寰。”上官故唤得咬牙切齿,“我真不想对你下手,都是你逼我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