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柳西辞还未回过神,便已然随着上官故重重地向崖下落去。这一下来得突然,却还是仓促间欲要护住那只一面之缘的女子。
最后还是自己先落得地。
摔得沉痛也安心,至少那本就受了暗器之伤的女子无恙。
柳西辞赶忙起身,托起脸色愈发惨白的上官故:“上官姑娘怎么样了?”
“抱歉啊。”那面纱下的声音气若游丝,伴着忽轻忽重的喘息,“把你也给拉下来。”
“在下无碍。”柳西辞不知这会儿何故说这番客套话儿,只急急问道,“姑娘可还好么?”
“你扶我起来。”
出言虚弱却使唤着人只能照做。
上官故勉强支起上身,然后轻轻褪去了搭在肩部的衣裳,惊得柳西辞旋即扭过头去:“你莫要惊惶,我没有别的意思。那暗器伤在我脊背,若是这样下去只能坐以待毙。当然,你是名门正派,我是邪派妖女,你本就该见死不救,为武林除了这么个毒害,也免得赔上自己清誉。”
柳西辞执拗地不肯回过头,只拧了拧眉,紧合双眼果决道:“姑娘要在下怎么做?上善若水,我昆仑弟子常以助人为安乐,只要能救助姑娘,在下死不足惜,岂有赔上清誉一说。”
上官故闻言笑出了声。
柳西辞几分不解:“莫不是在下无礼了,惹姑娘嗤笑?”
“不是。”上官故中那镖上之毒颇深,如今说话都难免费神费劲,“我是笑自己运气好,那日没杀了你,否则今天流落荒野,只能坐以待毙。”
“姑娘身子虚,还是莫要说话了。”
柳西辞兀自喟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在下先帮姑娘把毒去了吧。”
“嗯。”
本该是不近女色的昆仑子弟,如今却是有了这番肌肤之亲。好在总是以善为由,心中也未萌邪念。
只是不知为何,那干燥的唇触上对方肌肤的一瞬,却是挥之不去的俏皮郡主,一声声甜腻柔软的“柳大哥”,如此的自己,可还能如何配得上执掌昆仑。
“柳西辞。”
枯涸的唇离开了冰凉的脊背。
“嗯?”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如果我不用杀了你的话。”
好容易身子骨好起些,冷秋凉刚刚喝完今日的什么人参姜汤,便被门外一阵吵嚷扰了清修。
“这是怎么了?”随意拉住一个执着兵器欲要离去的侍卫,“要往哪儿去?”
“回秋凉姑娘得话。”那弟子算得上恭敬,“圣姑大人遭人暗杀,门主知晓后怒不可遏,遂吩咐吾等即刻赶去救援。”
“所有人都去了么?”
“能去的弟子基本都去了,除了医师留下来照顾秋凉姑娘安慰。”
也许上官故在他眼里很重要吧。
冷秋凉自嘲地勾勾唇梢,自己可以为他挨下这一掌,他的心里,却似乎永远只有那只手遮天的权势,和伴随着权利曼妙多姿的衍生物,比如说那娇娆狠戾的圣姑上官故。
“那他呢?”
“秋凉姑娘是指门主么?”那弟子瞧着机灵,却也怕自己自作聪明猜了错,“门主也去了,圣姑大人的安危干系整个昭门兴旺,门主是理应出面的。”
果然他也去了。
冷秋凉语气淡漠,不经意道:“那,是什么人非要追杀圣姑?”
“秋凉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昭门一向被视作武林公敌,有些仇家也是情理中的事儿。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会在武林大会上便如此不留情面,且人多势众,欲将圣姑置之死地而后快,吾等怕圣姑是凶多吉少啊。”
冷秋凉若有似无地点点头,冷家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如今自己这唯一的遗孤竟与这邪派厮混一起。
想想世事到底无偿。
变幻莫测。
明天,谁都能爱上。
外面天色已然沉了下来。
柳西辞抱着一摞柴火复又入了山洞:“今夜只能先委屈上官姑娘在此休憩了。”
毒被尽数吸了出,又用内力封住了大穴,如今上官故那张俏脸上也涌出了几分血色。
上官故静默地坐于一旁,见着对方进来也只目不转睛盯着那木柴,瞅不清面纱下的情绪:“你冷呀?”
“在下不冷。”柳西辞笑着将柴火摊开,“不过这才三月的天儿,夜里总是寒意袭人的,姑娘又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再感染风寒,生些柴火能暖和不少呢。”
“你这样我要越来越庆幸自己没杀了你了。”上官故语气有几分戏谑,亦有几分悦然。
二人无言许久,只有一人不停摆弄着木柴生火,一人百无聊赖却专心致志地细细瞧着。
“对了。”最后还是上官故开的口,“今日谢谢你,算我欠你一命,我今日也不杀你。”
这番话不怎么入耳,柳西辞却毫不在意。
他总觉着上官故和郡主有些相似,明明一个妖冶如花,一个净若白雪,一个红衣绰约,一个秀装素裹,一个城府深邃,一个心如明镜。
可是,总有那么些相似。一个傲然的眼神,一种骨子里的坚强与逞强,一些对自由对反抗生生不息的念想与执着。
也许因为这样,便可以像待郡主一般待她。
接纳所有的任性和恣意,只为会心一笑情缘心甘。
“那在下也谢谢姑娘的不杀之恩。”这话说得认真,像是由衷的感念。
又是静默了一会儿。
上官故却蓦地一句。
“柳公子,你现在一定很想她吧?”
柳西辞未回过神:“上官姑娘指的是?”
“牵挂着她的安危,虽然明明自身难保地待于此地。”上官故轻佻一笑,“那日你于医馆归去后,抱怨你另寻新欢的小丫头呀。”
“在下倒是觉着她与姑娘一般大。”这番回话完全不在重点上,“莫非姑娘一直跟踪在下么?”
上官故仰起头,终于将目光挪了开:“不这样怎么杀你呀?知己知彼,才更好下手吧。”
柳西辞闻言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凝着对方有几分涣散的眸子:“上官姑娘,其实你也是一个好人。”
“嗯?”上官故饶有兴趣笑了起来,自嘲道,“我是昭门圣姑,江湖妖女,你竟说我也是好人?”
“在下是认真的。”
“哦?何以见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