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冷秋凉这会儿冷冷开了口:“罢了吧。”漠然侧过头看着两人,指了指裴婵道,“你出去,别来闹了。”接着又微昂头正视着胥隐衡,“你也是,我是不可能给你纯阳内息的,不用再白费功夫了。”
胥隐衡闻言也没了继续与裴婵纠缠的心思,冲一旁的属下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弟子也是颇为识趣,匆匆拖着仍跪在地上的裴婵退了出去。
“你在这儿过得倒不错。”胥隐衡上前一步,勾起一抹冷笑,“还有精力指手画脚。”
冷秋凉懒得多说什么,只回过身似是眼不见便可以为净。
若果真如此,也能尽休矣。
洛阳街头依旧车水马龙。
郁寰扯了扯马缰。
“好些时候不曾用你了,可要还能跑起来才好。”
岑惹尘提提肩上的包袱,笑道:“你这会儿倒是想着它了,前几天可是连喂它点马粮的心思都没有。”
“那可不。”郁寰没好气地讽道,“好容易剩下点的马粮都用来喂你了。”
二人正是牵着马匹在路上走着,前方却行来一轿辇,四名打扮形似官兵的伙夫兢兢业业地抬着,前方一人骑马开道,前前后后不下数十人紧密跟随,声势颇为浩大。
洛阳道路虽宽广,行人却也不少,再去了两旁的小摊小贩,这么一条路上还真难容两马并驾齐驱。
岑惹尘见状嗤笑了一声,手中的马缰却攥得更紧了些:“这是什么大官游街示众呢,竟比人家娶新娘子还要气派。”
郁寰锁了锁眉,洛阳是豫州的地儿,再大的官怕是也大不过豫州刺史越王李贞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声仗。
正是不待想出些什么,那骑马开道之人已然发现了亦牵着马的二人,颇是不友好地嚷嚷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让道!”
郁寰本来是思忖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耽搁久了便是让秋凉危险了一分。只是一见对方冲自己大吼大叫,那奇怪的脾气又涌了上了,竟是说什么也不肯退这一步。
“你又是什么人?这路就在这,凭什么是我们让而不是你让我们?”
那人听闻一阵讥笑,接着很是狂妄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市井之徒,知道轿子里是什么人么,竟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扰了大驾!”
“唉哟我还真不知道。”郁寰一听更是恼火,反正都说了自己是市井之徒,干脆捋了捋袖子摆出一副难缠的无赖模样,“我也求求您别告诉我,免得脏了我的耳。”
“放肆!”那人闻言顿时恼羞成怒,“这轿子里的可是八王爷的贵宾,突厥的阿史那公主,我等正是八王爷府上的家丁,奉命前来迎接公主!”
郁寰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们就可以狗仗人势在这儿挡道了?”
那人还要继续叫骂,轿辇的窗却被掀了开,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庞,额上覆着貂毛,乱人眼的发饰坠在青丝之间,好多小辫儿搭于肩后,明显突厥人的装扮。
那女子生得俊俏,眉眼间透着一股叱咤杀场的英气,又添了几分明艳活泼的俏皮,全然不同中原姑娘的娇羞可人,却别有风韵。
“喂,你俩是什么人?”
那女子说话随意得很,声音却清脆动人煞是好听。
岑惹尘挑了挑眉,双手抱于胸前悠然地走至窗边:“你那开路的不都说了么,市井之徒。”
“那这市井之徒也分好多种呢,你们说具体点。”
郁寰闻言没好气地接道:“被你们挡了路还大呼小叫的市井之徒。”
谁料这姑娘听闻登时欢快地笑了起来。“我说你。”轿辇中的阿史那公主笑吟吟地指了指郁寰,“你倒是不像中原的姑娘,我看那些女子走在街上话都不敢说,你和她们一点都不一样。”
郁寰起了几分兴致:“那我像什么?”
“像我们突厥的女子,豪放独立,骁勇善战。”
郁寰听罢轻狂地笑了几声,开玩笑似的拱了拱手道:“那真是谢公主抬爱了,不过我偏偏是中原的女子,还是那喜出温婉美人儿的江南姑娘。”
“温婉美人儿有什么好?”阿史那公主不屑地瘪了瘪嘴,“你们中原男人就巴不得儿娶个夫人天天小鸟依人地在家熬粥煮饭,真是毫无见识!”
岑惹尘闻言也是觉着有趣:“公主此言可差矣,中原的男子,有的也喜欢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倒是公主你,日后若是嫁得东土大唐的如意郎君,只怕也免不了只想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夫君身旁。”
那阿史那公主脸上一红,却依旧高昂着头:“我便偏不信这个邪!他日我定要嫁一个中原的好男儿,只是断断不做洗衣做饭的事儿!”
岑惹尘听了继续调笑道:“那你想做什么?”
“出谋划策,带兵打仗!”
郁寰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安宁倒是挺好的,百姓无不希望天下太平,终日的打打杀杀有什么好。”
那阿史那公主倒很是不满:“方才我还以为你和我突厥女子一样英勇无畏,却不成想也有如此妇人之仁。你等只知洛阳的安定,哪晓得边境的战火连天。谁也不想打仗,可是天下太平又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谋得的东西。且不说我突厥,光是看看你们大唐的如今,根本就是********,表象下的****一触即发,说什么安宁谈何容易?”
郁寰不怒反笑,将方才捋起的袖子又放了下:“小公主你倒是有点意思。”说罢牵着马向边上让了让,“今日能与公主一议天下大事也算是缘分了,公主是性情中人,也是女中豪杰。这条路便让给你们。”
那女子见状也是笑了笑,拱起手道:“多谢二位让道,我叫阿史那云楼,二位后会有期。”
轿辇复又被抬了起。
数十人的队伍继续行进起来。
只有那仍未搁下的窗帘,和不断回头笑得诡谲的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你见到他第一面,就觉着会再见。
这便是命运的神气与迷离,剥丝抽茧亦寻不出源头。相会总不知,是缘还是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