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我发现自己渐渐宽容起来,是在做过服务者之后。
做过服务员之后,我就知道,有时菜上得慢,或者要个什么东西过很久才拿过来,也许是因为她太忙了,一个人要顾很多桌客人。我就不会一定坐在那里等着她呈上来然后埋怨速度太慢,如果自己可以,就自己去拿;等她拿上来,也别忘说句谢谢。
做过导游之后,我就知道,旅途中很多不如意,譬如饭菜不合胃口,住宿条件不够优越,其实都不是她能决定的,这是一个多产业组合,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她又不是事故产生的原因,干吗让她承受后果呢?我会收起自己的抱怨和不满,至少不把怒气发到无辜的她身上。
不仅对自己做过的行业是这样,其他的也是。比如去银行办业务,接待的是个新人,步骤还写在笔记本上,照着本子一步一步生疏地操作,但总有这样那样的故障,不能顺利快速地帮我把业务办好,已经过去30分钟,我却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不耐烦地催促,或者要求换一个人。她大概也不过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谁都有新人的时候,我又何必苛责呢?
回想自己当年第一次做头发失败,心里那万丈怨念,说到底,还是不够宽容吧,绝不允许别人犯错误,要求别人为自己做到完美,一旦没有做到,就觉得人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简直就是出来害人的。
其实换个角度想,谁是完美的呢?谁能永远有这份心情在你一进门时就献上真诚的微笑呢?谁能保证把你的头发做得跟你想象的一模一样呢?既然是人做的工作,自然会有不完美的地方。我想,所谓的宽容就是去包容别人不完美的一面吧。
其实想想,那不完美的部分,是否真的给自己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呢?她或许刚好家里有点事,心情不是很好,在接待你的时候不算太热情,可是这样你真的损失了什么吗?或许她还是个新人,动作不是很熟练,耽误了你一点时间,可是你真的有那么急吗?再或者,就算是做头发做毁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反正头发是会长的,烫坏了它也能长出新的来。看我之前已经卷过两次拉过三次,刚弄完的头发就跟草似的,可现在发质不还不错,头发跟四年前也没什么差别嘛。就算弄砸一次丑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啊,反正时光那么长,总能恢复过来的。
下次遇见不太完美的服务,或许可以先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换了自己,能每时每刻让每个人都满意吗?第二,那一部分不完美给自己带来的损失,真的不可挽回,真的值得自己那么大动肝火吗?
根据我做导游的经验来看,越是吹毛求疵的客人越是玩得不开心,他们对饭菜不满,对风景不满,对导游不满,觉得什么都不合意。然后在怨念中失掉旅游的乐趣。反而越是不那么计较的客人,即使一路上遇到格外多的“意外”也能当做有意思的经历,比如车子在高速路上抛锚,男人积极帮忙修车解决问题,女人则自得其乐去高速路围栏外的草地采蒿拔笋子,玩了一个小时车修好了,大家又开开心心上路了。
原谅和包容那些不完美,其实最快乐的是自己。
吊儿郎当是件痛苦的事儿
毕业季,论文说来应该是我最头疼的事。很长一段时间,它甚至是我的焦虑之源。
身边的同学都交三稿了,我一稿还没弄完,更要命的是,我完全不想弄。甚至只要一想到开文档搞论文,我就焦虑得要爆炸。
当初要开题答辩时我还在长沙实习,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不过还是挤着报了个有关导游心理引导类的选题,我对心理学很有兴趣,又当过导游,做这个题目我觉得有意思。
导师说不通,说不好写,说落点不好。
我心想,我要坚持写这个题的话,一方面导师这边难说服,另一方面我要看更多文献资料,也很耗神。于是,我就随大流选了个又大又空的题目,心说也好,省点时间和精力去写稿。
谁知道吊儿郎当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定了这个没什么意思的选题之后,我就懒得理它了,丢到一边迟迟不肯开动。实习期的时候还有借口,上班忙嘛。等回到学校,我磨叽了十天才开始联系导师。这时室友她们都已经交二稿了,我还没开始写呢,我也有点急了。
每次写论文都是一次激烈的心理斗争。每天早上我都在床上问自己,今天是写论文还是写稿呢?嗯,上午写稿,下午写论文。
然后我就开开心心地背着电脑上图书馆了。但是要我在上午12点之前收手是不可能的。我一般都会写到下午2点。饿得不行时去吃午饭,吃完回寝室又觉得好累,所以还是睡个午觉吧。醒来发发呆打打坐,就到晚饭时间了。晚上可是灵感大发的好时机呢,不能浪费,所以我又背着电脑去图书馆了。
然后,我又在一种“怎么办,论文还是一滩烂泥,要毕不了业了”的焦虑中过完一天。
我妈打电话过来说,要弄清主次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写好论文拿到毕业证。朋友也劝我,说快写完论文才好安心干别的事啊。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但我说不清为什么它令我如此焦虑。也许因为我已经认定了这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再多时间精力的投入也不过是为了那一纸学位证书而已。我已经不准备用心去做这件事了,但是这又令我痛苦。
记得小时候,最讨厌上的就是数学课,每次上课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总是忍不住问有表的同学几点了,越问越觉得过得慢。有一天数学老师说,越是用心听课的同学,越觉得一堂课一下子就过了,越是不用心的就越痛苦。那次我就试着用心听了一节课,果然,我还没问时间,下课铃就响起了。
上班的时候也是,有一次同事休假,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当天也没什么任务,我闲了一整天,就上网聊天,下班走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反觉得没劲透了。
原来不用心,不认真,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所以后来我把论文当做每天的第一项任务。都说人在早上意志力是最好的,所以我把写论文安排在早上。写一个早上,下午再去写稿或者做其他事。
磕磕绊绊地,还是弄完了论文,通过了答辩。这件事让我明白,做一件必做而又不想做的事,自以为吊儿郎当省下了时间精力,殊不知这才是最大的浪费,因为带给了自己一个痛苦的过程。
也许下一次碰到类似的事,可以放下心理抗拒,用心去做,努力去做,说不定还一下子就做完了呢。
哪怕不喜觥筹交错,但既然你出席了,就要产生意义
答辩前一天,导师请我们几个吃饭,说已经定稿了,就好好放松一下,明天答辩。师母和她带的几个学生也会一起。
“我们这边喝酒可要喝赢她们啊!”导师半开着玩笑说道。
我顿时觉得没意思,还要喝酒啊?
临近毕业总是有很多聚会,酒自然必不可少,毕业晚会庆功宴,谢师宴,各种场合都有酒,但反正都是同学,我不喝也没人逼我。
前几天谢师宴,别桌都热热闹闹喝酒,还有很多人去找老师敬酒,我们这桌都闷声吃菜,也没见几个人出去敬酒的。
吃完饭问了好几个走不走,她们都说再等等吧,我一看这顿酒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我无聊得简直等不下去了,就先走了。
临走看到饭店冷眼瞧着这群闹酒的疯子一脸不满的服务员,顿时很理解她们的心情。
我想起大一那年暑假,在北京一家酒店当服务员的情景。
那时候我最嫌弃的就是这种敬来敬去,害我下班时间拖到无限晚的客人。
记得有一次,是一家富得流油的国企在我们酒店给他们的新员工做岗前培训,新员工都是些帅哥美女,听管会议室那边的人说,这些新人不是名校就是海归呢。听得我羡慕不已,在当时那个上着二流大学又没啥见识的我眼里,他们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城市精英,高端大气上档次。
那天晚饭是这家公司的大聚餐,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刚好分到那个厅服务。
那是我头一回对领导、酒桌文化有认识。
领导就是那个最晚到场,并且他不来大家都不敢开动的人,就是那个众星拱月所有人都要争着抢着跟他敬酒的人。
说实话那天晚上的场景令我对这帮“精英们”有点鄙视。
饭没吃几口,他们就都争先恐后地端着酒去敬领导,喊得那叫一个亲热,笑得那叫一个欢,这个敬完了下一个,绕弯了又回来再寻个由头敬。我看他们狗腿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形象一点也不精英。
和同学小声说着我的看法,她说:“其实我们以后进社会了也要这样的。”
我惊愕了两秒,又点头,好像也是。也许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这真是一件挺没劲的事。
时隔四年,我发现自己依然没有进步。依然不喜欢喝酒,不喜欢酒桌文化。
谢师宴那天我还可以因为“反正老师不认识我”而先逃走,但是这一次自己导师请客吃饭要喝酒,好像还真没办法推脱了。
一共12个人,导师和师母,我们这边5个学生,还有那边师母带的5个,叫了两箱啤酒。
导师酒量很好,师母说他原来是喝不了酒的,后来做行政工作了,经常有应酬,不得不喝,慢慢酒量就练出来了。
我总是很奇怪,为什么人们喜欢喝酒,一杯酒干到底真的能代表什么呢?酒桌上碰个杯的交情真的有多深吗?有时我观察别人喝酒,那表情分明是痛苦的,为何完了还做出一副痛快豪爽的样子?还有的人借着各种无法推脱的由头,逼迫别人喝酒,那种不怀好意的表情分明折射着某种变态心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还有给领导敬酒以求表现的,没人觉得把工作做得出色才是正经事,比喝酒有意义多了吗?似乎很多人一开始也是喝不得酒的,被逼无奈喝多了练了出来,他们内心里或许也是并不爱喝酒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们又转而去逼迫新的不会喝酒的人呢?
几分钟的时间,心里已经百转千回,话虽如此,但导师和师母的酒还是要敬的。喝完导师又撺掇我们两边的人互相敬,那边有人敬我酒,一口喝完这种事儿我可干不来,我喝了小半杯。
那边组长抓住不放了,说我都不喝完,不给面子之类的。
我心说你要这么想,我还真没什么面子好给。当然我说出来的是不好意思平时不喝酒,喝不了。
那边紧着不放,我才懒得搭理,我放下的杯子就没有再端起来的道理。见我不接,那边只好把炮火转向我们这组组长黑哥,说让他把我剩下的喝完。于是黑哥替我善后了。
从6点吃到8点,这顿饭还不散场,又不好提前走,可我真是有点坐不住了,因为真的很无聊。
对面组组长是个东北的女生,很能喝,一边借酒量气焰十分嚣张地打压我们组,一边给两个老师敬酒,顺便不吝赞美:“我觉得您比一般同龄人看着都年轻。真的。”她特真诚,一连说了好几个“真的”。
其实每当看到她无比真诚的表情,我都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
一句同样的话重复的次数太多了,就令人感到有点不真实,但我看着她有点词穷但特真诚的赞美,还是有点佩服的。
因为同样的两个小时,她过得如此配合,如此融入,而我过得如此抽离,如此无聊透顶。
那些场面话我也都会说,酒我也未必喝不了,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干脆投入一点,演得逼真一点呢。何必又较什么劲,在一旁无聊得度日如年呢?
要么就干脆不来,既然来了,花了这个时间,就还是让它产生意义吧。虽然我并不认同这种文化,但大势所趋我也未必敢抗拒这种文化。
就像所有人都去敬领导的酒了,我肯定也要去敬一杯的,省得我一个人太突兀,让别人还以为我对领导有意见。
我不靠酒桌为我加分,但也不能由着酒桌给我减分。
我想起了三年前,同学看着那些端着酒杯到处敬酒的精英们说的话:“以后我们也会这样。”
是的,我也会这样,我终于承认了这一点。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甚至想起当年被我一棍子打死的精英们,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武断,他们或许不该被鄙视的。
他们或许跟我一样,明白随大流有时也是一种保护色,保护棱角分明的内核。有时特立独行的代价未免太大,何必非要那样惹人注目,不如省点精力,给自己打造一个泯然众人的外壳,对外无害,对内自在。
尽管我相信真正的努力比觥筹交错更有意义,但下一次,若有一场推脱不掉的酒席,我必盛装表演,尽情投入。
因为……这样感觉时间过得快一点呀!
我以为,没有人不享受舞台的感觉
我曾经写下过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梦想,五花八门,比如出书,比如环游世界,比如装修设计自己的房子,还比如,一场爵士舞表演。
临近毕业,刚好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学院组织了一台毕业晚会,每个毕业班都要出个节目,我们班决定出个舞蹈串烧,首先是草蜢的《失恋阵线联盟》,然后是一个性感爵士舞,压轴是我们班男生跳《天竺少女》。
毕业晚会那天,我们的节目将整场晚会的气氛掀到最高潮,后排的人全站了起来,扬着手尖叫,全场热浪一片,声音几乎淹没了音乐。
表演完,我们兴奋地抱在一起尖叫,刚在下面看的同学也不吝赞美,说太赞了。顿时自信心爆棚,我们顶着都要花掉的浓妆凑在一起合影,然后去吃夜宵庆祝这个精彩的句号。
在去夜宵店的路上,我们几个还在陶醉。“我看到前面那个男的好激动喔!”“气氛实在太好了!越跳越来劲!”“尖叫声好大啊!啊,太棒啦!”
夜色温柔,夜风凉爽,我一边回味刚才的感觉,一边想,应该没有人会不享受舞台的感觉吧,那种所有目光的焦点,呐喊的中心,艳羡的目光,多么让人有一种……绽放的感觉。
回想从开始排练到圆满收尾整个过程,愈发有种极大的满足感。
真的很想对自己说一句,你真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