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教的三当家是倪天行?”路煜瞪大双眼,用那满是血色的眼睛盯着朱掌柜,“他……他是怎么死的?”路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朱掌柜的眼中露出一丝悲伤之色,不过很快又一闪而逝,眼睛一眨,没有让面前的路煜察觉:“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出事那天,却是天机教最为惨痛的一天。”
路煜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手中的杯子被他紧紧握住,直到手掌泛紫,也未曾松开。
人生在世,往往是事情改变了人,人改变不了事情。对于路煜来说,想要报仇,却找不到爹娘真正的死因,才是令他最为无奈之处。
“我与掌柜的素未相识,掌柜的为何要把这些事情告知于我?”路煜眼中的血丝仍然没有消去。
“我也只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就当是帮你查案了。另外,我们并非素未相识。”朱掌柜微笑起身,双手怀抱琵琶,那艳丽的群摆随着她美妙的身姿而缓缓摆动,衣袖飞舞,群摆及地,仿若天仙,“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想也是无用,不如我来为大人献舞一曲如何?”
面对如此佳人,饶是路煜此时略有沉重的心情,此时也不禁点了点头。
只见朱掌柜琵琶怀抱,随即手拨琴弦,琴声绕梁而起,红唇轻启,开口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她悠然唱响司马诗人流传至今的琴歌,身子随着歌声翩翩舞动。她心中黯然,多少烟雨都会随风慢慢消散,看着面前的路煜以及身后的长安大街,仿佛整个郯城都为她的歌声所颤动。
悲从心中来,爱恨有谁知。她有着自己的使命,她曾经决心要守住天机教的东西,现在也绝不会食言。
“这就是掌柜的要告知我的东西吗?”路煜在一旁呢喃道。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朱掌柜停下舞动的身姿,微笑道。
“朱掌柜可知东阳无头尸一案的经过?”
“略有耳闻。”
路煜把小乙已经县令的死因说了一遍:“敢问这是何种致命之物?”
“你刚好问对人了,其他我不知道,但这种死法我恰巧有所了解。据我所知,这是以前天机教的一种秘制剧毒所造成的,那毒药名为阳硫散。最可怕的不是其有多大毒性,而是它作用在人身上后,必须要与血相融,毒性随着血流出,散发出浓烈的硫磺气味,凡是接触气味超过半个时辰,全身就会立刻化脓。但如果暴露在日光之下,毒性便会随着血液而立即消散。阳硫散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可能鬼剑阁内还藏有不少,你可要当心。”
“多谢提醒!”路煜笑道,“毕落之死是否与云梦轩有关?”
“公道自在人心,我已经把答案说与大人听了,大人想明白后自然会水落石出。”朱掌柜笑着走回原位,盘膝坐下。
“掌柜的可是天机教之人?”路煜道。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一个报恩之人罢了。”
“掌柜的能否出山相助?”路煜道。
朱掌柜摇了摇头:“我已经帮了你不少了。”
路煜点头,她说了这么多给自己听,确实帮了不少,可是她究竟在图什么呢?
“等事情结束你就离开吧,陶谦已经年迈,他只想着怎样给自己留后路,现在更有曹玄冥与他合作,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你的处境不妙。”朱掌柜温柔的提醒道。
“曹玄冥与陶谦合作?”路煜惊讶,“那么他叫我去查案恐怕不会是找回檄文那么简单。”
“我能帮的也只有那么多了,是与不是还得由路大人来定夺。”朱掌柜道。
“我还不能离开。”路煜双拳紧握,父亲的死以及斗宿剑在身,更是说明了天机教从始至终都未曾覆灭,因为还有他在,路煜顿时觉得心中热血沸腾。
“告辞!”路煜抱拳转身,他已明白问题的所在,不过面前的这位女子,他真的看不透。
路煜走出云梦轩大门,立马向县衙奔去。
云梦轩三楼一个窗台上,朱掌柜看着路煜那渐渐模糊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些许黯然神伤。
“掌柜的是不打算告知与他了吗?”莫主管不知何时出现,与朱掌柜并肩站立。
“我一直在等他,可却不能辜负了他。这场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怕他入局太深。”朱掌柜摇头道。
“我想他恐怕不会知道你和倪天行的关系,早在你们小的时候,倪天行就给你们订了亲,不过你竟然来这当了掌柜,倪天行的儿子却被神捕路涛所收养。现在想想,这世道真是可笑。”
“莫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我现在既是鬼剑阁的人,也是天机教的人,即便倪天行死了,我们的任务仍然是出卖身边的人,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莫主管点头,他撇了一眼旁边的朱掌柜,她那精致的妆容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酸楚,莫主管想不明白。每个人都会为了爱而奋不顾身,但当他们不能相互走近时,一个人的安然无恙,也许就是另一个人最大的幸福。
郯城城南,李治住所。
李治默默地叹了口气,不断跳动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接近半天都没动静,想来是不会出事了。
为了调查自己的上司刘运,他几乎冒着被守在刘运住宅外的士兵发现的危险,偷偷潜入刘运的书房。刘运的书房除了一堆竹简书籍外,李治还发现了刘运桌面上的两封已经写好的家信。两封信的内容一致,都是对家人寒虚问暖,报平安之类的。
但令李治诧异的是,两封信送去的地点竟不一样。一封是送去广陵城,另一封则是送往……幽州。
事实上李治并不知道刘运的具体来历。他来郯城当差的时候刘运就已经是他的顶头上司了,这位豪爽的都尉每当提及此事,总是说自己是本地人,其他的便不愿意多说了。
李治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也就没有多想,继续在刘运书房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令李治失望的是,书房里的东西并不多,他正要另寻他法继续搜查,只听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李治心中一凛,推开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虽与守卫的士兵擦身而过,但却没有让刘运发现,总算是有惊无险。
回到自己的住处,李治想了想,在纸上写上在刘运书房以及调查刘运所得到的信息,走出大街找了一个守卫的军士,并命其送往县衙路大人处。
李治坐在客厅内,手握天意剑,他轻抚着剑鞘,剑鞘上流云般的纹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师父把他毕生所学交付与他时说过,天意剑法在于多变,在于随心所欲,如果连自己都不能随本心而活,那么即便所练的武学再高明,也不过是徒有其表。
随本心而活,哪有那么容易,李治苦笑摇了摇头。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然而鬼剑阁却并没有放弃对他进行袭杀,在他去广陵查找线索的这段时间里,总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他不明白鬼剑阁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身在郯城虽然可以相安无事,陶谦也对鬼剑阁防范严密,但这种感觉,连自己所在意的东西都保护不了,李治觉得自己很是窝囊。
“咚咚咚!”院门外,一个颇有节奏的敲门声震醒了正在沉思中的李治。
“原来是刘大人光临寒舍,刘大人请进!”李治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笑着看他的刘运,躬身行礼道。
“我们私下见面,不必多礼了。”刘运摆了摆手,厚重的声音传来。
刘运一身灰布衣,头发盘起,腰带佩剑,不像是一个领兵将军,倒像是一个精明的中年汉子。
“不知刘大人光临寒舍所谓何事?”二人各自落座,李治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来和你叙叙旧罢了。”刘运笑道。“顺便有些事情要请教你的意思。”
“大人但说无妨。”李治道。
“不急。”刘运道,“你来郯城当差可有五六年了吧?”
“已经有六个年头了,当时年少,多亏了大人提拔照顾。”
“你这是抬举我了,那是你的能力出众,所以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刘运道。“关于讨伐董贼之事我徐州也必须要出兵了,陶大人已经整合了兵马,明天大军就会出动。”
“可是檄文还没找到,只怕明天……”李治道。
“你太小看陶大人了,能当上一州的长官自然不会为了小小的檄文所烦心。”刘运笑着摇了摇头,“我虽不用领兵前去,但徐州还是要有兵马来防守。陶大人命我驻守东海郡以南的地界,刚好与广陵交界,明日你随我一同前去即可。”
“不是下官不想随大人一同前往,实在是下官本事低微,恐有不测。”李治道。
“你说的也并无道理。”刘运手掌轻抚额头,“你是在担心鬼剑阁吧?”
见李治没有回答,刘运继续问道:“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是你的绝学:天意剑法。你不如现在转交与我,由我放于陶大人那代为保管。现在说与你听也无妨,陶大人与他们现在虽是合作关系,但陶大人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这个你大可放心。”
“这……”李治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但内心却冷笑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