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县衙,路煜端坐于陈县令办公所在的书房里,听着一旁小吏的汇报,紧皱的眉头久久不能放开。
小吏汇报完毕躬身退下,“东阳的卷宗虽然比广陵要详尽,但终究还是被归类成普通案件来看待。”一旁的袁灵儿抱怨道,“你说是不是我们的方向错了,会不会这只是个巧合?”
“这个我也有考虑过,但死因这么相似的两具尸体本就不多见。”路煜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坚毅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龙川失口否认他们的人杀死毕落这本身就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袁灵儿道。
“不排除他说的是真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路煜顿了顿,“除非就算连龙川也不知道鬼剑阁在郯城还另有其人……”
郯城监察院。
“我已修书一封提醒了那小子。”陶谦对着坐在下首的玄冥说道,“剩下的就不是我所要关心的了。”
“这是自然。”玄冥笑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到了东阳,但至今为止那叛徒还不曾出手,还真是令我诧异。”
陶谦没有接话,他深知知道太多对自己没好处,便立刻转移话题:“我的事办的怎样?”
“你放心,我在献帝身边安插的细作虽然被董卓拔掉了,但那人对董卓的小动作我一清二楚,保管让你放心追随。”玄冥笑道。
陶谦笑着点了点头,人越老,就越想要留条后路,帝王如此,王侯将相亦是如此。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高照,郯城云梦轩内一片歌舞升平,云梦轩的莫主管正在向客人敬酒陪笑。
两百军士突然从长安街上向云梦轩围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声掩盖了云梦轩客人们的谈笑声。那些身穿华服的巨商富贾,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似乎是要看看谁那么大胆量。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请各位稍安勿躁。”莫主管向周围陪笑道。随后迈步走出:“请问是哪位贵宾光临我云梦轩?那么大阵仗小店可消受不起。”
只见一人骑着马慢悠悠地走来,云梦轩门前的军士立即让开了道路,只见此人身穿布衣,发髻齐整,面色红润,赫然就是正在养伤的秦丰。
“娘的!”秦丰低声骂了一句,老子的伤还没养好,当初为了他去拼命,如今倒好,老路那小子倒像是忘了这茬,转身就翻脸不认人,叫我出来充大头,李治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有苦说不出!
虽然内心一直在骂娘,但秦丰还是要做足了面子。下马向莫主管拱手笑道:“莫主管别来无恙?”说完扬了扬手中路煜所留的都尉官牌,有了牌子才能有权调集人手。
“原来是秦大人,真是有失远迎!”莫主管还礼笑道,“不知秦大人这么大阵仗光临本店有何贵干?”
“小事一桩!”秦丰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此次前来就是想拜访一下你们掌柜的,你们家大业大,所以才带了这么些人壮壮胆。”
“秦大人说笑了,我们掌柜的不在。”莫主管陪笑道。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莫主管……”秦丰拉长了声音,扬了扬手中拿出了一个令牌,“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莫主管定睛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秦大人用陶大人的搜查令来威胁本店,恐怕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秦丰冷笑道。搜查令是陶谦为了方便路煜查案特意给他的,虽然从没在云梦轩用过,但不知为何秦丰此时偏要在这里试试。
“毕落原死于你们云梦轩的地盘,云梦轩本来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我们路大人就不得不有所怀疑了。”秦丰继续道。
“这……”莫主管脸色阴晴不定,一边是得罪本土势力,一边是承受掌柜的怒火,即便他处事圆滑,此时也有些不敢做主。
“既然莫主管不说话,那秦某只有得罪了!”秦丰抱拳,随即吩咐左右,“搜!”
留了五十军士守在门口,秦丰立即带领着一百多军士进入搜查,原本的客人更是惊慌地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聚在一起。
偌大的酒楼里翻箱倒柜的不绝于耳,一二楼的酒桌,酒柜,戏台,账台全被翻了一遍。
秦丰此时正在二楼负手遥望,云梦轩建设得极为宏伟,即便是在二楼也能俯视整条长安街。街上的百姓正聚集着指指点点,显然是没见过这个阵仗。有军士来报:并未发现可疑物品。“继续搜。”秦丰目不转睛。
他转头向二楼的一个角落看去,那是通向三楼的楼梯,没有一个军士上去,秦丰更是只在二楼等待。顿时额头细密的冷汗溢出,“娘的!”秦丰低声骂道,“真后悔答应了老路那个混蛋,如今就算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了。”
说完,转身迈步向那楼梯走去,平时走路健步如飞的秦丰此时就像是加了铅一般,步履蹒跚地走到楼梯前。刚想跨步走上,只听一道道琴音传来,秦丰刚要跨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只听这琴音一时如靡靡之音,回响天际,一时又似空谷传响,婉转妖娆。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又如那迷惑人心的魔音,动人心弦却不能自拔。正所谓秦筝吐绝调,玉柱扬清曲。弦依高张断,声随妙指续。徒闻音绕梁,宁知颜如玉。
秦丰正听的入迷,莫主管迈步走到秦丰面前,脸上的谄媚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他伸手向前:“秦大人,掌柜的有请。”
莫主管心中此时也是无比诧异,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掌柜的弹琴迎客了。
通向三楼的楼梯朴实无华,秦丰迈步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弯,眼中的景色顿时大变。只见整个楼层不大,但皆装饰得无比璀璨,周围仕女图林立,头顶皆为云彩绘作,仿佛缓缓流动。前方屏风转动,露出一个精致的雅阁,一女子于阁中抚琴,琴音如高山流水般穿耳而过。曲毕音止,“秦大人请坐。”一个清脆灵动却又不失妩媚的声音传来。
秦丰走向雅坐,于女子面前坐下。只见女子脸上浅妆淡雅,长发高盘,皮肤白皙,身着贵服却又平易近人。女子头顶高挂一画,上书“天机”。但内容秦丰却疑惑不已,虽是描述些奇淫巧技,五行八卦,却让秦丰觉得就在眼前。
雄伟的山峰上,一座宫殿矗立,宫殿内一名名身着统一布袍的人盘腿而坐,秦丰此时也坐于其中,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了模样,秦丰低头看去,布袍上的两个字异常显眼:天机。转头看向四周,只见整个宫殿的人都一动不动地抬头看向宫殿的高台处。高台上一人身着白袍,发髻齐整,身背一剑,那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剑身如同刻着星空,但一眼过去那剑又是如此的朴实无华。只见那人开口:“所谓窥探天机,乃乾天,坤地,震雷,巽风,艮山,兑泽,坎水,离火,及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象。知天,察天,应循道为爻,爻为阳……”
“道为爻,爻为阳……”底下的众人皆跟随其高声念出。“道……道……道。”秦丰眼皮越来越重,不自觉地沉迷于此
“秦大人!”那女子叫了一声,声音提高了一倍,秦丰猛然转醒,背后汉如雨下。秦丰看向那女子,突然觉得这个掌柜的来历不一般。随即伸手抱拳:“多谢掌柜相助。”
“还请秦大人见谅,吾要沉迷于此。”那女子道。
“掌柜的见笑了。”秦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呼?”
“妾身姓朱。”那女子红唇轻启,答道。
“原来是朱掌柜的。”
“秦大人此番前来,莫不是要小店再无生意可做?”
“掌柜的言重了,秦某此番前来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想来调查清楚前几天命案之事,不然陶大人那说不过去。”
“我观秦大人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才相邀于此。”朱掌柜纤手伸出,替秦丰倒满茶水,“但即便身处乱世,秦大人心中之情也要不要轻易丢掉才是。”
秦丰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时竟没能明白朱掌柜的意思。
“喝完茶你就回去吧,我已知晓你们路大人的意思,你帮我带话与他,叫他三日内来找我,必定能让他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秦某告辞。贵店所有损失一定照价赔偿。”秦丰拱手行礼,转身走出。
“撤!”秦丰大喊一声,军士整齐撤退,站在一旁的莫主管以及一众客人面面相觑,不知怎样才好。
东阳县衙。
“老路!”袁灵儿从外面急匆匆赶来,“陶大人有信与你。”路煜接过翻开:路都尉亲启,今董贼跋扈,专断朝堂,视万民如草芥。各路诸侯应召讨逆,刻不容缓,汝心藏天下,断案诡速,实乃吾之幸事,徐州之幸事!距十日之期仅余三日,往汝不辞劳苦。如十日过之,则汝无脸见吾,吾亦无脸见汝矣!
“陶大人写明了要威胁我啊!”路煜看完,递给了一旁的袁灵儿。
袁灵儿的脸上写满了疑惑:“陶大人对檄文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不不不。”路煜摇头,“关键不在檄文,他迫切想让我参与到这个案子里,这说明一定有人在他身边所布局。但他却深知我的性格,这种局面,我是一定要深查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