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进去的时候,奉长离正在细心地雕刻一支梅花簪,看见她笑容满面的小脸蛋,便笑着打趣道:“又欺负百合了?”r
连翘把早膳放在桌子上,笑嘻嘻答道:“我哪敢欺负百合姐呀?她可是小姐的心头宝呀!”说完,她很细心地把早膳一样样地摆到桌子上。逍遥谷的侍女都是经过精心□□的,虽然性格迥异,但面对事情,她们都是一丝不苟的。r
“几日不见,伶牙俐齿不少呀?”奉长离把没刻完的梅花簪子放在书桌上,缓步来到连翘的旁边,抓起一个包子就塞到嘴里,她吃东西从不讲究规矩,她习惯着,她的侍女也都见怪不怪的。r
“还不是小姐教导有功。”连翘斯文有礼地向她鞠了一躬。r
“贫嘴。”奉长离轻笑着,坐在桌子旁,望着桌上冒着热气地早膳,总觉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忽而,一阵梅花的清香□□,她偏头便问:“为什么没有酒呀?”她是个嗜酒的人,对于酒有一种特殊的渴求,总觉得饭桌上是一定要摆上酒的,不管喝不喝。r
“有酒又如何?”百合由门外进来,刚好一字不漏地听完她那句话。只见百合双手插腰,一双眼睛严肃地望着奉长离,目光如炬。r
奉长离苦笑一声,埋头静静喝粥。看来,今日是别想喝酒的了。哎!教出了好下属,反过来管教自己,奉长离,你真是好样的。r
“百合姐姐,你别那么生气吗?”连翘笑嘻嘻地给百合递上一杯茶,“喝杯茶,顺顺气。”r
百合接过茶,轻啄了一口,“小姐,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应该少喝酒,为什么就是不听呢?”百合一双凤眼,严肃地望着长离。她知道她好酒,可是,也不能不顾身体呀。r
奉长离吐吐舌头,“小喝怡情。何况,日饮一壶,活血养肺。这可是我娘亲说的哦。”r
瞧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奉长离又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呢。本来嘛,奉家的人就都嗜酒,她不过是多喝了些,怎么就得天天被她叨念着。何况,她又不仅仅是因为嗜酒才不顾一切喝的,还不是因为肺不好,在娘亲的嘱咐下,才喝酒以养肺的。以前每年冬天娘亲都会每天给她温一盅的。r
“小姐。夫人是说日饮一壶,活血养肺。可是,你昨晚就喝了三壶了。“r
百合气得一阵郁结。她伸手抚抚眉心,再被这样气下去,估计会短命好几年的。夫人离开的时候,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小姐,可现在,她哪里能照顾的好这个小姐呀。夫人的嘱咐,她当然也知道。可是,夫人也没让她这么没节制的喝呀。r
奉长离揉了揉太阳穴,哎呀!还真是一个一点都不糊涂的婢女呀!明明她才是小姐,却处处都受着她的管制。她再咬一个馒头,抬头望向窗外,似有所思地说道:“怎么都没有见到雪儿?”r
经她这么一提起,两个侍女也觉得好像少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两人对望了一眼,连翘回答道:“估计是到后山玩去了吧。”她很不在意地一笑,“小姐别担心,那家伙晚上肯定会回来的。”r
嘴上是这么说,然而她整个人却紧张起来,昨夜那只笨鸟喝得醉醺醺地闯进她的房里,被她拿着棍子赶着,好像飞出谷去了。r
连翘眨巴着双眼望着窗外,雪儿,你这只笨鸟,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不然,等我捉到你,就把你给炖汤喝了。r
“可她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出去的。”奉长离喝完最后一口粥,双眼幽幽地望向窗外,她的雪儿,向来是很听话的,不可能会做这么鲁莽的事。r
“这个······”百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雪儿,她是知道的。那只笨鸟虽然有时很笨拙,但是,却从来不会这么没条理的。那该不会·····她望了望奉长离,没敢再想下去。r
连翘则是紧张的额头慢慢渗出冷汗来,不会吧!这逍遥谷正处极北荒山,常年鲜有人烟,只有那偶尔上门而来的病人,那只笨鸟能出什么事呀?臆想,一定是百合姐自己的臆想。她拿出手绢拭去额上的汗滴,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r
“小姐,不要担心,雪儿一定只是出去玩了。”r
望着簌簌不停的大雪,奉长离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没有理会连翘的话,她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轻轻地推开门,一阵风骤然吹起,几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身上。r
百合望见,急忙跟过去,替她拭去身上的雪花,还将她放在一边的手炉塞到她的手里,“小姐,外面冷,还是回屋里吧。”r
看着那雪花遮住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林,洋洋洒洒地在天地间肆意飘扬,百合就一阵心惊。这样大的雪,小姐怎么能出去呢?r
连翘也是急忙地拉住她,“小姐,还是别出去了。”这样大的雪,真的不适合小姐出去。r
奉长离望着左右两边拉着她的侍女,露出一丝苦笑,她们会不会太紧张了?她只是畏寒,怎么看她们的样子,好像只要她一出去,就会融化掉一样,她有那么脆弱吗?r
“你们别那么紧张。”r
她知道他们是在担心她,可是,她也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呀,有必要一直守在她身边,时时提醒她是个病人吗?r
看到奉长离那一张无奈的脸,百合和连翘也知道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些,便都缓缓地松开了拉住她的手。r
“小姐,我们还是先等等吧。雪儿,会回来的。”r
连翘还是不放心地拉了拉长离的手,心里却在愤愤地诅咒着雪儿,大笨鸟,你还不快给我死回来,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必定把你杀了炖汤喝。r
长离轻声咳了几下,静静地站在门口,身体没有丝毫的移动,手臂拢在腹前,保持着端握手炉的姿势。r
整个逍遥谷里,一时间里寂静如死。r
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无休无止,粉色的梅花摇曳出奇异的舞姿,在雪地里如同死神狰狞的舞步。奉长离一派安宁地站着,如同过去的数十年一般。然而,她的身后的所有人却都在祈祷着那只唤雪儿的鸟能快点回来。r
连翘小心翼翼的微弱呼吸着,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透过肺部直刺入她细细跳动着的心脏里。她竭力保持镇定,不透露一丝内心的慌张。她小心地观察着奉长离,心里却在咒骂着雪儿,该死的大笨鸟,你是想害死谁呢?r
“小姐。”见奉长离长时间一动不动地望向同一个地方,百合担忧地出声。r
“雪儿。”r
奉长离依旧悠悠地望向远方,眼皮却异常地跳动着。r
她伸出手,压了压发间的紫水晶发簪,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焦躁不安过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她紧紧了手,美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绚丽的光芒。r
雪渐渐地忽然停了,温暖的阳光拨开云层,露出了隐藏了半月的脸,光安静地斜照在雪地里,反射出五彩缤纷的颜色。r
“嘎————”忽然间,雪地里传来一声厉叫,划破冷风。r
连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闪躲,身体受到一阵冲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大步。r
一只白鸟穿过雪地,莽莽撞撞地飞过来,猝不及防地撞上她,尖利的喙啄坏了她的衣裳。r
然后,如一道白虹一般撞进奉长离的怀里,打掉了她手里取暖的手炉,扑腾着翅膀,窝在她的怀里。r
是雪儿·······一只鹞鹰。尽管猝不及防地受袭,连翘也方寸未乱,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叫声,是那只臭鸟特有的叫声。r
“死雪儿,你能不能······”r
受到冲撞的连翘第一反应就是臭骂雪儿一顿,可是,却因受到百合警告的目光而不得不住嘴,咕噜一声,却还是投给雪儿一记眼刀。r
“雪儿。”r
奉长离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爱宠雪儿雪白的羽毛,却眼尖地感到雪白的羽翼上似是沾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r
经她这一声轻唤,在她怀里安静下来的雪儿,忽然又狂躁起来,她疯狂地扇动着羽翼,尖利的喙死死地咬住她的衣裳,拼命地想拉着她往外走。r
“雪儿。”r
奉长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她的雪儿今日怎么会这般狂躁?难道她看到什么了?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像一个无边的黑洞,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清晰。只剩一颗心,不安定的时时乱跳。r
定定心神,她按住雪儿,将她抱在怀里,细细查看起她的羽翼,那些细细的小点,居然是血迹,一些紫黑色的、已经凝固了的血迹。r
“雪儿······”r
奉长离再次喊了一句。冷风呼啸而过,刺得人皮肤一阵阵的发疼,然而,此时的她却毫无感觉,一心只望着雪儿羽毛上的血迹。她细心地抚了一遍再一遍,确实是血迹,毫无疑问的。但是,雪儿并没有受伤,这些血迹,到底是哪里来的?r
眼神一凝,她冷眼望着怀里的雪儿。r
站在身后的两个侍女被她这样一个眼神震得目瞪口呆了,一阵冰冷的寒风从心底呼啸而过,打得她们全身阵阵的刺疼。冷冽,她们唯一的感觉就是冷冽。虽然早已经熟悉小姐这样冷冽的样子,真实感受起来,却依旧让她们觉得难受。于是,四道冷光射向奉长离怀中的雪儿,一起□□她。该死笨鸟居然又闯祸了,而且,祸闯得还不小,居然把不知名的东西给带回来,不知道这样会激怒小姐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