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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皆成定局


青铜镜台前,丫鬟巧手为谷若素插上珠花。然那曾是面若桃花的娇颜,青铜镜中却显得如此憔悴。

青铜镜中,她们身后,一个男人躬身道:“夫人,王爷说了,万事好商量!王爷特意派了怵然过来接夫人您回去。”

“万事好商量?”谷若素苦笑。

如今一切皆成定局,还能如何商量?难道他会一纸休书送走结发妻?

呵!他若真舍得放弃,那眼下追了过来的人,青铜镜中立身她身后的人,又为何不是他?

一切,够清楚的了。

还须要商量个什么?只怪她因爱失了聪明,却又不能糊涂个彻底。怪谁?如今这般,她能怨谁?

丫鬟拿起一盒胭脂正要为她涂抹,她黯然伸手拦住。殇在心中,脂粉又如何能遮掩得住?

怵然不知她心下已是千回百转,躬身又道:“请夫人随怵然回去,不要难为小人了!”

此时,谷若素毅然脱下套在左腕上玉镯,起身朝怵然旁边用力掷去,接着啪的一声,玉镯碎裂。

怵然心神一凛。

这玉镯是王爷与她的定情之物,她竟真如此的忍心?

“怵然,我不想为难你,可你也不要反过来为难我!”谷若素踱步行至他面前,叹道:“回去吧!你回去后,只消把你所看见的告诉他,他……”霸道的脸陡然又占住了她的心神。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把你带走!你不可以躲开我,就算你逃了,我上天入地也定要找到你!

那人曾经那样激动地摇晃她的身子,好似要把她一身的骨头摇散。

然……毫无血色的唇抖了抖,扯开一抹凄楚的淡笑。她到底还是逃了,从他的身边逃走了。

御弘你在哪?

呵!上天入地……

“你只管告诉他,他……自当明白!”不忍心再多看那已教她亲手打碎的玉镯一眼,谷若素旋身匆匆离去。

庭院中,苏意徘徊不前。余光掠过一道身影,他看了过去,见到一面心碎的谷若素撩裙自房里快步出来。

他微愣,忙不迭迎了上去。“他不是有派人过来接你回去了吗?”眸光往她走来的方向一瞟,苏意回过神,直勾勾地盯着谷若素苍白的脸,“若素,你为何独自一人回来,真的只是你一时赌气吗?”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正好在谷若素佯作坚强的心上戳了戳,她当即是心如刀割,眼泪汹涌而出。

“苏意……”若似有千言万语要与人哭诉,然心却也被掏空了一般。

话到唇边欲道还休,谷若素一脸悲切地回看着苏意,静静掉泪。

“受委屈了?”苏意柔声问,他张臂抱住她。“不哭了,万事有苏意替你做主!”

房中的怵然也由房间出来,正要离开,见到庭院里抱在一块的谷若素与苏意,他不由得怔住。

“夫人……你,你们……”

谷若素一手倏地按在苏意的手臂上,恳求道:“苏意,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带我到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泪,一滴、一滴,坠入苏意的心湖,激起丝丝涟漪……

斜阳照,深宫庭院红墙绿瓦,晚风吹,帝王子孙千愁万绪。回望九重宫阙错里错。多少事,太匆匆。

从御书房里退出来,御弘紧抿住的唇微微一松,悄然逸出一声叹息。

父皇龙体抱恙,久未见好转。他本意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执意另立正妃。

然,那女人恃着龙恩浩荡,每每趁他入宫时,一再地借故羞辱若素,最后更是逼得她一怒之下回苏州。

念及那日谷若素哭成泪人,二话不说就冲至马房,翻身骑上那漠北国进贡的血汗宝马策马离去。

御弘左胸下蓦然一阵揪痛。

她从来就不是那般鲁莽冲动之人,可见当时她心里有多么的悲痛。

胆敢这般伤害他心爱的女人,他定定要让那毒妇悔恨莫及!

这时,太医署的几位太医也自御书房退出来。认出了御弘的背影,几人忙躬身作辑,齐声道:“王爷!”

御弘回身,深沉的眸光渐渐转淡。他扫了几位太医一眼,蹙眉问:“父皇病情如何?”

太医们互看一眼,最后医术最高明的张太医拱手答道:“回王爷,明皇乃因受了刺激,一时怒火攻心导致气血不通。方才卑职已为明皇施过针灸,龙体已无大碍,调养几日则可。”

“怒火攻心”四字如同大石骤然压在御弘心上。他黑眸倏地一黯,扬袖道:“都下去吧。”遣退了几位太医。

御弘抬头,眸光不自觉地追逐着天边几只倦鸟。

纵然有再多的无奈何,他让她受了委屈,是铁铮铮的事实。

不知……她是否还愿随怵然归来……

不知……此时,她可还怨恨他……

行至神武门,怵然孤身入目来。

御弘整个人重重地一震,站住。目光一闪,黑眸乍现千种思绪万般思量,然不过稍纵即逝,最后是满眼的悲伤。

那悲伤浓浓,伴着他身后峨眉宫阙,伴着那余晖消弭的天空。

凉风无声,吹拂着那一身邃紫色冕服,天地之景映衬着那一双望眼欲穿的眼眸。刹那间,他身后偌大一片红墙绿瓦竟变得模糊。

王爷瘦了……

怵然怔怔地站了好一阵,缓过神来忙上前坪地跪倒,叩首道:“怵然办事不力,恳请王爷责罚!”

冕服两袖宽宽长,袖下双拳紧握。

御弘阖眼,颤声问:“她……可好?”这一问,竟似是倾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夫人……”忆及那日谷若素怒掷玉镯,怵然心头不由得一酸,哽声答道:“夫人……把王爷您送她的玉镯给掷碎了……”

御弘咬牙。心上痛,瞬间如刀割。

他忽地发出一声惨笑。

一寸相思一寸灰。玉镯碎,心肝摧。

自当明白……她这是要还他肝肠寸断之痛!

自当明白!

黑眸倏地又张开,御弘蓦然侧转身。他目光幽幽,顺着长长的青灰色高墙一路望向尽头,望向更远处的一所宅院。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寒梅点缀琼枝腻。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莹白的雪花,在记忆的天空里静静的飘洒而下,沾在她红色的外袍上,沾在她盘绕结髻的黑发上,也沾在她微微上翘的羽睫上。

“去将那枝梅花给剪下来。”她屹立在白雪皑皑中,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簇拥跟随的下人去折下初开的一枝白梅。含羞初绽的白梅,从高墙外边怯怯的探枝过来,在青灰色砖墙的衬托下,格外的醒目。

不一会儿,便有人搬来了长梯子,架在高墙上,快手快脚的便扶着梯子爬了上去。

她静静的看着那人攀爬上高墙,看着下边另一个人递上剪刀,而那人接过剪刀,利索的抓过那枝白梅,咔嚓,枝与树分离。

不消须臾,那枝白梅已到她手上。她转身交予贴身丫鬟,“就用我寝宫里的那个白玉花瓶养着。”那丫鬟点点头,问:“夫人,是要放在镜台旁吗?”

她掀了掀眼睑,目光柔柔与他对上,笑道:“不,给王妃送过去。”

梦也梦也,梦不到。

梦也……梦也……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