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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梦之二】长伴君侧


  羌树帐内,因为多了花辞树,所以多了几分馨香袅暖。

  此刻他在翻阅兵书,花辞树在屏风之后煮茶,帐帘却忽然被掀开,蒙蛮卷尘带风行到羌树面前,一脸来意不善。

  “你进来怎么不通报。”羌树有些不悦。

  “我一醒来,就听说将军把花辞树带回了军中,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蒙蛮不能答应!军中不能有女人,这会乱了军心,军纪不整,就散了士气,仗还怎么打?”

  “蒙副将真是心心念念着要打仗啊,伤势刚刚恢复,就赶来劝诫我了。”蒙蛮自从上次擅自带兵攻入年武之的兵营,受了重伤一直卧床不起。

  蒙蛮没有看到屏风之后的花辞树,此刻更是直言不讳,“更何况这女人还是青,楼女子!”

  “我会想办法的。”羌树说完这话,继续低头翻起书。

  蒙蛮杵在原地,还在揣度羌树那句话的意思,却又听羌树淡淡道:“蒙副将如果没有什么事,可以先出去了。”

  蒙蛮一愣,心头有气,也只好悻悻出帐去了。

  这时花辞树从屏风后行出来,脸上没有不妥,举着茶壶为羌树沏了杯茶,婉约恬然,安静缄默,若不是她在帐内燃起的熏香在身旁萦绕,若不是她煮茶时衣裳摩挲发出的细碎声响,若不是她为他沏茶时茶水在瓷杯里撞击出流水潺潺的音色,仿佛他都要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今夜军中设宴,你同我一起出席。”羌树突兀的声音却格外云淡风轻。

  “素日我不露面,也只有蒙蛮会把我视作眼中钉,如今你却还要携我出席,睽睽众目之下,众口难平,你是想让自己还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羌树就是希望花辞树在军中自由些,不必躲躲藏藏,受人指点诟病。

  到了晚上,大家都在候着羌树入席,却迟迟不见羌树,尉恭正要起身去请,却看到羌树来了,让大家惊愕的是,羌树身后还跟着一个着素裳的女子,军中没有女子,现下一个女子出现在男人堆里,难免显得气场不和,女子生得妍丽,左眼尾处的三瓣花瓣更是衬得她面赛桃花,大家看得出神,竟都忘了追究,为何军中会有女子,还允许她一同入席。

  羌树是将军,理当他一人独坐上首,此刻他却命人又在身侧多安排了一个座位,引花辞树先落座。

  这时众人才开始细语纷纷,猜测这女子的来头。

  酒至半酣,蒙蛮忽然端着酒盅,对上首的羌树道:“蒙蛮敬将军!”

  羌树心头隐有不安,他了解蒙蛮的性子,果然,“今夜大伙儿也高兴,不知姑娘能否给将士们跳支舞,给大伙儿助助酒兴?”

  军中只花辞树一个女子,这句话显然是蒙蛮对花辞树说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向上首的花辞树投去目光。

  羌树眸光一动,脸上却不显情绪。

  行至此处,也没有退缩的余地,花辞树正要起身,羌树却按住她放在案上的手,花辞树朝他笑笑摇头,示意无妨,羌树稍稍犹豫,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花辞树见得多的,是大场面,所以各种场合她都应付自如,现下也不例外,蒙蛮说女子在军中乱军纪散人心,她偏偏要唱鼓舞士气的歌舞。

  穿的虽不是舞裳,一身素服在花辞树的舞姿之下却显出别样的韵味,有种含蓄,却又撩人的风情。因唱的是凯旋曲,勾起在场男儿身为战士的万丈豪情。

  羌树原以为难应对的场面却被花辞树应付妥当,他看着场中央起舞的花辞树,开始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

  一支舞毕,花辞树行回席间,举起酒盅,朝在场众人肃起敬意,“小女子敬祝我军早日凯旋。”

  众将士看花辞树英姿爽然,心底皆敬佩起她,纷纷举起酒盅,回应花辞树。

  蒙蛮看在场将士都为之动容,心下忿忿,“都说青,楼艺妓才艺皆属上品,今日可让大伙儿开眼了!真不愧是寻安第一花魁!”

  此言一出,花辞树的笑滞在唇边。

  将士们面面相觑,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疑问起来,

  “她是寻安人?”

  “还是青,楼女子,怎能将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留在军中。”

  “烟视媚行,看她长得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

  “红颜祸水啊!”

  错愕的不止是在场众人,还有羌树,他万万料想不及蒙蛮竟当众说穿花辞树的身份。

  “姑娘唱得曲儿,跳得舞,还喝得酒,不知还陪不陪弟兄们睡觉?”蒙蛮嘲讽道,十分无赖。

  众人闻言,哄的大笑。

  花辞树立在原地,脑子轰地一片空白。静坐席上的羌树眉头微微一蹙。

  忽然一股温暖的力道裹上她握紧的拳,松开了她紧握的拳,扣上她的指掌,仿佛在给她灌输力量,身旁的羌树不知何时也站起来,在她身侧近近的,羌树音色如水平平,却带着将领特有的威严,“她是我的人。”

  他不含情绪的话语压下了众人的哄笑,众人被这气场所震慑,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皆恐方才的不敬得罪了将军。

  风波一过,大家都忘却了方才的插曲,花辞树早早离席回了营帐,羌树被留在席间脱不开身,按理还处在警钟未除的敌国边境,是不该这般大肆酒肉畅饮,但蒙蛮心有不快,非要为难羌树,一直给他灌酒。

  花辞树在帐中等候羌树回来,之前一直藏身他帐中,不敢出去走动,所以羌树在自己的帐中用屏风辟开两处休憩之地,花辞树睡在里间,羌树睡在外间,早已习惯羌树回来才歇下,如今等不到羌树,她只好坐在外间羌树常看书的桌前。

  帐中只燃一支蜡烛,幽幽地摆在桌案一角,夜色阑珊,困意袭上来,花辞树一手撑在案上,托着腮倦倦睡去。

  许是羌树回帐的动静惊醒了花辞树,一睁眼便在昏暗的帐里瞧见了步履不稳的羌树,花辞树迎上去扶他,嗅到他身上酒意浓重。

  蜡烛早化成一滩水,低低烧着,花辞树也来不及添,把羌树扶到榻上,正要给他去打盆水洗脸,却被他拉住了手,“口渴。”

  “你等等,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花辞树手忙脚乱给他倒了茶,又去洗了帕子,给羌树拭汗。

  若是不胜酒力之人,被蒙蛮这个灌法,早就酩酊大醉,但羌树现下却依旧能勉力支撑,神思清明。只是在昏暝的烛光下,花辞树本就美得不真实的脸更显虚幻。

  花辞树身上有好闻的脂粉香和香料烧后熏的香,不似烟花场所女子身上那种浓劣的俗香,是那种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鼻息的幽香,无时无刻不让人记起。

  花辞树细心替他擦了汗,又替他更衣,正要扶他躺下,却发现他正注视着她,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变成了一泓幽深的墨蓝色。

  今夜她被蒙蛮羞辱,在众将士面前起舞,虽是不愉快的插曲,花辞树离席后,她跳舞的身影却总徘徊在他眼前,坐在酒席上应酬蒙蛮,脑海里却全是她的幽姿逸韵,醉酒而归,却发现她依旧坐在桌案前等他,对他百般悉心照料,本心就有所动,在受这昏暝的烛光和她身上的味道撩拨,他忽然情难自禁。

  偏偏此刻她还靠他这么近,却还一脸无辜懵懂地望着他。

  花辞树感到羌树越来越靠近的呼吸,浓重的酒味缭绕在她的周遭,紧紧将她裹噬。

  羌树忽然抱住了花辞树,花辞树一愣,却由他这样抱着,就在花辞树以为他就要这么一直抱到天光乍现,抱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他却忽然吻上她的唇。

  羌树吻上眼前女子的两瓣芳泽,一股沁凉的甜蔓延在唇畔,花辞树想推开他,却发现他臂力大得惊人,唇畔摩挲着,她竟也软下了推开他的手,回应着他的吻,可下一瞬却让花辞树错愕不堪,羌树环上了花辞树的腰身,只轻轻一带,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他仿佛不知足,像个还想索要更多的孩童。

  花辞树清楚,她在他心中不过是挚友的存在,现下也不过是酒后意乱情迷,花辞树挣脱不开,只在他耳旁恨恨道:“你对每一个女人都这样吗?难道你忘了婉鸢?”

  这也是她想问的,就算今晚在他身旁的不是她,他也许也会这样失控。

  羌树听到婉鸢的名字,动作便停了下来,只不过一瞬,覆盖在花辞树身上的温暖便抽离出去,只剩浅浅余温,不知是酒的后劲引起,还是想起了婉鸢,坐在榻上的羌树忽然很痛苦地弓着身子双手扶额,花辞树也从榻上坐起,在他身后看他,觉得他分外孤独无援,忽然心疼起他来,爬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羌树却仿佛被触怒的狂兽,他一把把花辞树推开,踉跄起身,愤然行出帐外。

  此时蜡烛已经燃磬,帐内一片昏黑,帐帘被羌树掀开漏进一丝白白的月光,复又合上,把月光挡在外面,花辞树坐在黑暗里,羌树浓劣的酒气残留在她身上,混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此消彼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