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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梦之二】人心难如水 平地起波澜


  时刻一到,房外楼下全是满场的喧哗声,现在应该是由李妈妈出面,主持竞价,并判决谁有资格来见着寻安第一花魁。

  花辞树静坐房里,面上一片死寂,心却波澜翻涌,似一层比一层更高的狂澜迎面击来,要淹没过她的头顶,将她吞噬。

  若来的是羌树,那她该如何跟他解释鸢尾花?

  若来的是温子辰,那她就有机会为爹娘,为婉仪,为锦竹书院上百条人命报仇雪恨。

  若来的不是羌树,也不是温子辰,那她真的要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变成一个就连自己都要看不起的风尘女子。

  心中千百种假设,在听到沉稳迈上楼阶的脚步声时,数个念头遁地而走,只剩心头战鼓雷雷,每到这个时刻她总习惯性地握紧了拳,指甲硌在掌心,印出几道红红的月牙痕。

  门被推开,来人却立在门口良久。

  一直盯着铜镜,花辞树这才鼓起勇气要侧过头看门口的人。

  “他的鼻梁高高的,眼窝深深的,再有啊,他的一双眸子是蓝色的!主子,你等的人来了,怎么却躲着不见人家?”门外响起丫鬟俏皮的声音。

  花辞树脸上一羞,将侧了一半的脸收了回去,压低声音自顾羞愤道,“这死丫头,看我不收拾你!”

  被这样的气氛一缓,花辞树倒也把所有压抑着的情绪抛到了脑后,

  丫鬟笑如银铃,瞧准了时机,站在羌树后面,冷不丁地把他推进了房里,便迅速退了出去,并把房门给带上了。

  花辞树从铜镜里看到站在身后羌树的脸,他蹙着眉看自己,几分凝重,几分无奈。是在无奈她强迫他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中吗?

  花辞树面无表情,“让你和一群好,色之徒争一个青,楼花魁,大将军受委屈了。”

  “为什么是我?”羌树看着铜镜里的她。

  “你很为难吗?”花辞树开口问,藏不住的失落,忽然让羌树不忍起来。

  羌树摇摇头,行到桌前落座,“你的丫鬟将一幅鸢尾花的墨画给我,说鸢尾花寓意着盼君至,倒不是这鸢尾花的寓意引我来,而是看着这鸢尾花,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这样的解释终究是要和她花辞树撇清关系。

  花辞树心念一动,“哦?故人?”

  “她的名字里有个鸢字,看到鸢尾花,就想起她来。”

  “那她对你而言,定是个极重要的人吧。”花辞树行到他身边坐下,盯着他问,“她是你的谁?妹妹?还是……结发妻子?”

  羌树望向她,“她早已嫁做人妻。”

  “你心里有她吗?”花辞树问。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一切都晚了。”

  “那你知道她的心意吗?她心里可有你?”

  “我离开前,曾与她有过约诺。”羌树沉湎在回忆里。

  “那你真不是个男人。”花辞树倒了杯茶。

  羌树被她批判,不解道:“此话怎讲?”

  “式微式微,胡不归?你说你离开了,那便是将她一人抛下,她终日苦盼你,就算她自己不愿意嫁,未出阁的女子也无力违逆高堂之命,你又怎么会知道她不是被迫的呢?说不准,在你怨她背叛你们的约诺之时,她也在怨你远在他方早已将她抛到了脑后。”

  “我怎么会!”羌树闻言激动,拽紧了拳。

  “若她非自愿,那么你还要她么?”

  “若是如此,她想如何,我都照做。”

  “那你就去把她抢回来。”

  “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她已遭歹人毒害,死于非命。”羌树咬牙。

  “你说的,是淳于家的淳于婉鸢吗?”花辞树笑问他。

  听到婉鸢的名字,羌树还是为之一振,“你认识她?”

  “莺阁是寻安城里信息量的汇集之处,朝臣官员、皇族贵胄,来莺阁总难免议论政事,之前的锦竹灭门一案可谓轰动一时。我曾听到年武之与温子辰的对话,温子辰为了取得公主信任,成为驸马,不惜上奏诬陷淳于渊谋反,圣上派他抄了锦竹书院,他却依然在临死的人的面前不愿露出本来的面目,反倒让本该是淳于渊的女婿的年武之前往抄家。听你说她嫁做人妻,又遭歹人毒害,想到你和温子辰也有所纠葛,便联想到锦竹灭门一案,我也只是揣测,没想到还猜对了。”花辞树拿起杯盏,为羌树倒了杯茶。“尽管如此,能说明的是,她并没有嫁给年武之。”

  “我倒宁愿她还活着,即使,即使她是别人的妻,能远远看着她也好。”羌树悲从中来,却克制得迅速,忽而一笑,“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花辞树心底同样黯然,她已不是以前那个自己,就算她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也不再是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个婉鸢。

  花辞树叹道,“淳于婉鸢真是个幸福的女子。”

  “这你可猜错了,她是我见过的最不幸的女子。”

  “再多不幸,被你这般放在心上,也足够弥补,有谁能似她这般被人爱着呢?”

  羌树看她怅然,不由一笑,“你是第一花魁,思慕你的人不在少数,只会有人羡慕你,哪轮到你去羡慕人?”

  “最不该也最不配祈求幸福的,就是青,楼女子。”花辞树一句话说得淡然,却让羌树无言以对。

  良久,他忽然道,“我倒希望你不要这么想。”

  烛光辉映之下,柔和了陌生感和距离感,他对她卸下了戒备,温柔的神情仿佛像在看一个相识多年的至交。

  花辞树的心化成一滩水,“今晚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看到羌树怪异的表情后,复紧张着解释,“我是说,我在外边给你安置新的卧榻。”

  羌树看着她两颊微微泛起的红晕,准备好的推辞忽然就烟消云散,她总是有让他抗拒不了的神力。

  他略一沉思,点头应承道:“也好,免得让人生疑。我虽不知你与温子辰有甚恩怨,但我也不希望让他趁虚而入草菅人命,今夜就给你值夜吧。”

  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分外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