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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灯笼舞坊


  三、

  高耸在我面前的八角楼阁奢华恢宏,一块金色牌匾高高嵌挂在楼上露台之上,气势万丈地飞扬着“灯笼舞坊”四字。

  远远便能听闻里面隐约的管弦笙歌,灯酒之下人声鼎沸,一切在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

  “这位姑娘,您是来听曲儿还是看舞呢?订了厢房没有?”伙计注意到了我。

  “都不是,我初到妄境,无处可去,有人让我到这儿,说是你们可以收留。”

  伙计恭敬的神色一换,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收留?咱们这儿是达官贵人听曲看舞的坊子,不是赈灾济贫的收容所,我看姑娘你啊,还是另谋高就吧!”

  虽然他的态度不好,可说的毕竟也是事实,偌大一座舞坊,凭什么随随便便收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我又道:“我想凭拙技进舞坊谋个生计,不会白吃白住。”

  狐疑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不像身份低的人家出身,你当真只是想谋生计?还是……想谋得贵人垂青,扶摇直上?这九天之上,不是谁都上的去的!”

  伙计一副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我一向看不惯,我阴阳怪调道:“小哥的意思是这舞坊不收我了?有人引荐的也不行?唉,我还当引荐的那人是个怎样的人物呢,原来他的话在你们舞坊也没甚分量。”

  “等等……引荐?”他如梦方醒般,抓住了关键。

  他又朝我身后那亮了一路的灯笼望上两眼,改了措辞:“算姑娘运气好,最近舞坊缺人,要招歌舞技艺出色的姑娘,虽说缺人,但也不是不求质量,咱们舞坊主人苳慈姑娘在东市搭了台子,任报名的姑娘们比试,以此物色人员,姑娘且去试它一试。”

  我偏不给他台阶下,假意推脱道:“舞坊缺人,但也不是谁都进得去的,我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伙计忙绕到我身前,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诶!姑娘别走,姑娘别走!姑娘哪里的话,刚才是小的不对,就凭姑娘的姿容身段,想进咱们舞坊那是易如反掌,而且姑娘还背着把瑶琴,想必身负一技之长,这样的条件,我们舞坊是求之不得!”

  一路顺着伙计给我指的方向,来到了他口中说的东市。

  所到之处,灯火熠熠,这里的长夜似永无尽头,来到妄境已经有些时辰,却迟迟不见天光破晓的征兆,委实诡异。

  河水波澜荡漾,在岸上的灯火映射下,波光粼粼,仿佛河下亦有灯市一般。河的另一端锣声轰轰,再接着就是女子清着嗓子唱起曲子,我循声而去,果然看到人群之中搭起的擂台,一个紫衫女子于台中央,轻歌曼舞惹来众人击掌称号。

  一曲终了,台下端坐着的青衣女子对着台上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台上的紫衫女子恭谨答。

  青衣女子也不予褒贬,只抬手示意身边待命的小丫鬟,用笔在一本册子上写划,想来是在登记能留下的姑娘的名字。

  “好了,今日比试到此结束。”青衣女子忽然冷声宣布。

  我一惊,糟了,来晚一步。

  “慢着!”我挤进人群中,来到青衣女子面前:“我也要比试。”

  青衣女子抬眸看我,冷若冰霜的脸上嵌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可眼里尽是倦意:“这位姑娘,人已经招满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我拦住她的去路:“让我试一试吧。”

  青衣女子身旁的小丫鬟好不耐烦,但也不缺礼数:“这位姑娘,规矩不能毁,今日比试结束了。我们主人说招满了,便不再要人,您还是寻别的去处吧。”

  青衣女子的眸光定定落到我身上,眸里流转着几抹意味深长,“姑娘所图,蔽坊怕是成全不了。”

  这舞坊的人也煞是奇怪,小伙计认为我不是谋生计而是谋贵人青睐,现今青衣女子这话,也颇含我另有图谋之意。

  “散了吧散了吧,比试结束了。”看热闹的人群熙攘着,三三两两四散而去。

  我不能坐以待毙。

  思忖之间,我抱过琴,径直行到台上,盘腿席地而坐,将瑶琴搁置腿上,稳了稳弦,一触到弦,心思立刻清明澄澈起来,耳边隔绝了嘈杂的人声,指悠悠抚起琴来。

  这是一支常听到师父在谷外弹起的调子,曲调悠悠地穿扬过山水,淡泊雅致,宁静深远。

  那时姑姑听到这支曲子,情不自禁合起了调子,在谷中轻舞起来,她眼神空洞,像是要透着眼前实物看到过往。

  彼时她脸上绽开的无邪笑靥让我好奇起姑姑的过去,过去的姑姑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子,尚未经事,灵台不染尘俗,受着至高的尊崇,享着万千集于一身的宠爱,也曾曼妙轻盈地在众人注视下起舞。

  从来都是舞蹈合着曲调来编排,但那首调子却一反常态,更像是为了舞蹈的律动而奏,起承转合间吻合着舞蹈的细枝末节,放佛就是特意为姑姑那支舞而编。

  师父为姑姑的舞而作的曲。

  而现下我抚着琴,无人起舞相和,空有曲,没有舞,就像已知失了灵魂的躯体,无神无韵。

  我用灵力延了弦动,放下瑶琴,学起姑姑那日在谷中合着调子跳的舞,瑶琴声动,我在台中央起舞。

  这时才惊觉,散去的人群不知何时又重新聚拢到了台前,众多视线投注在我身上,之前要离身而去的青衣女子也立在原地望向台上。

  除了这周身近旁的人群,擂台对街的茶肆里,我感到一道如炬的目光正灼灼地停留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