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廖二,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揍这个死胖子!”卿晨的斜扭着脑袋,艰难看向不远处直愣愣站着不知所措的廖大廖二兄弟,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怒吼。
姑苏城外,石头山。
来自同喜村和同福村的“骠骑军”和“镇北军”和往日一样,在村口斜长的草坡上进行着一场艰难的战争。“骠骑军”由来自同喜村的村正陈有财家的大小子,今年12岁的“骠骑大将军”陈喜统帅,而“镇北军”则是由来自同福村,今年10岁的“镇北大将军”卿晨率领。
陈喜家里有钱,他老子村正陈有财,一点也没有辜负当年陈喜爷爷给他起名字时的厚望。陈有财从小勤劳能干,心眼活泛,被姑苏城里面赫赫有名的“陈记”商行的掌柜一眼相中,从一个跑堂的伙计,一路提拔,最后当上了“陈记”北城产业“来凤酒楼”的管事的。陈有财在30岁的时候,便怀揣着大把的银子,回到了同喜村,建起了同喜村第一户三进四合院,还花高价钱置办了600亩上好的良田,请了好几个外乡来的长工。陈喜是他40岁,接连生了两个丫头以后才出生的独子,平时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疼得不得了。
这样,陈喜拿着家里老子给的零花钱,在学堂里面腐化拉拢了一大群屁大的孩子,组成了他威风凛凛的骠骑军。
卿晨从小就生性好动,和他奶娘的两个儿子廖大廖二,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主。他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还会说好多好多小朋友们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故事。因此同福村的小屁孩都喜欢围着他转。他于是组建了镇北军。
镇北军和骠骑军,平时不是很对付,因为同福村和同喜村的村民们,平时就有一些互相瞧不上眼,所以两只军队,在村口的斜草坡上进行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村里的大人们早已经见怪不怪,只要是不会伤筋动骨,一般倒不会有哪位大人会厚着脸皮去掺和孩子们之间的争斗。
好在石头山累世以来民风淳朴,百姓们大多心地善良。在这样的家风民风熏陶下长大的孩子们之间的打打闹闹,也很有一些分寸。
一般情况下,是两方人马拉开架势之后,由陈喜和卿晨出面,以唇为枪,以舌为剑,争论如果两人谁是将军,谁是匈人,谁会把谁打得满地找牙。身为大楚百姓,哪怕是半大的小孩子,也不愿意成为传说中虎狼一般凶残的匈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没奈何,才一方自称大楚王朝历史上对匈战争最为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另一方自称为另外一个名气也不弱的镇北将军。论名气和老百姓的认同,当然是骠骑将军更胜一筹。很奇怪,这个骠骑将军的名头之争,对于向来寸土不让的卿晨来说,按理不会轻易让给陈喜的。
所以当卿晨提出来自己是名气远不如骠骑将军的镇北将军的时候,陈喜大感意外。
但是卿晨在心里面却很鄙视陈喜的无知:镇北将军可是骠骑将军的舅舅!这么说来,你陈喜就是我的外甥了,你还怎么和我打仗?哈哈!卿晨心里面对这个让陈喜不知不觉吃了暗亏的安排大感满意,但是他也从不说破。陈喜晚一天知道,他就要多给我当一天外甥。卿晨心里暗暗地想。
镇北军和骠骑军,从成军之日开始,便注定了是死对头。两军之间的战争也无处不在。今天是镇北军的哪个小屁孩偷偷往骠骑军的书包里面放一只死了的青蛙,明天可能就是骠骑军哪个孩子在镇北军的桌子地下放一条死蛇。
一开始,还只是在下学以后,围在一起争论我手下大将断了你的粮道,把你们活活饿死了,另一方坚持自己以粮食为诱饵把前来劫粮的敌人全部消灭了。后来越来越感到不过瘾,于是约定在村口的斜草坡上,大家放开手脚,不允许带家伙,不允许哭着跑回去告诉娘亲,一起来用拳头比划比划,看看到底是镇北军厉害还是骠骑军厉害!
于是之前发生的这一幕大战,开始频繁上演。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卿晨手脚灵活,鬼点子多,再加上左右大将廖大廖二很有一股子蛮力,在历次镇北军和骠骑军的战斗中,镇北军把骠骑军打得稀里哗啦,溃不成军的次数可是数也数不清了。
但是自从陈喜开发出来了他的秘密终极武器--二傻子以后,战局开始向着不利于镇北军的方向发展。
二傻子今年大约13岁了,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但是这个家伙第一能吃,第二力气大得吓人!平时大家都不是很待见他,他也只知道傻乎乎地跟在大家伙的屁股后面,一个劲傻乐。他心里其实非常羡慕镇北军和骠骑军的小屁孩们,很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大家都嫌弃他太傻,所以都不愿意和他玩。
陈喜在历次和镇北军“真刀实枪”的战斗中吃尽了卿晨和廖大廖二的苦头,每次这哥仨都会趁大家都在混战,谁也顾不上谁的时候,悄悄把他围住,合起伙来把他一顿胖揍。陈喜每次回家鼻青脸肿的样子,都让娘亲心疼不已。
一次两次三次,陈喜再也无法忍受了,发誓要为自己找到一员虎将。他身边的一群没心没肺的草包,一个个胆子小得要命,每次有糖吃的时候就围住他,喜哥长喜哥短叫得比谁都亲热,一旦来真格的了,这帮怂包跑得比谁都快!他终于有一天开了窍,把目光瞄准了每次都傻乎乎跟在他和小伙伴们屁股后面没人搭理的二傻子!
终于,再一次和卿晨约好了下一次大战的时间之后,陈喜让厨娘用荷叶包了两只香喷喷的大鸡腿,来到了村西头二傻家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旁,他在门口大喊了两声二傻,没人答应,于是捏着鼻子走进了二傻的家门。这个憨货正在睡觉呢,鼾声打得震天响,陈喜走近了,一把捏住了二傻的鼻子,二傻呼吸不畅,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二傻一看到是陈喜,两眼放出了欢喜的光芒,口齿不清地说道:“喜,喜哥,你怎么找家来了,你答应让我打仗了吗?”陈喜准备的一肚子的好话,一句都没用上,只是晃了晃手上的鸡腿:“带你打仗可以,你只要帮我把卿晨狠狠揍一顿,这鸡腿就是你的了,而且下次,下下次还有!”二傻跳起来,一把抓过鸡腿,忙不赢地往嘴里塞,一面口齿不清地连连答应:“揍,揍他丫的!”
卿晨很得意,他的奶兄弟廖大廖二可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这哥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在没有发现镇北军大战骠骑军这么好玩的游戏以前,哥仨经常一起干的事情,无非是去隔壁马叔家的瓜地里偷偷地凿开一个最大的西瓜,用木勺掏出来吃一个半饱,再一起跑到村南的巫水河边上泡澡。其中最有意思和最刺激的事情,是哥仨有一次泡完澡以后决定光着腚大摇大摆走回家。一路上同龄的小丫头和半大的小媳妇纷纷掩面尖叫着四处逃窜,把哥仨惹得哈哈大笑,充满了成就感。
虽然那次,对卿晨从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奶娘第一次急了眼,拿着扫把追着哥仨绕着村子跑了一大圈,但是那是卿晨最有意思的回忆之一。
自从发现了这个游戏,镇北军在和骠骑军的战斗中总是胜多负少,因为卿晨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找到敌军主帅陈喜,把陈喜一顿胖揍。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骠骑军上下看到每一次主帅骠骑大将军都被对面揍得鼻青脸肿,难免全军为之气夺。因此每次都会莫名其妙全军崩溃四下逃窜。
卿晨和廖大廖二从一开始就制定了明确的战略:不管其它人,就是要逮着陈喜,把他揍扁了,其他人都好说。
但是这一次,卿晨明显低估了陈喜的“阴险狡诈”,他居然背着镇北军把二傻招纳进了骠骑军!所以当卿晨和廖大廖二再一次在乱军丛中找到陈喜,发现陈喜身旁铁塔一般的二傻的时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陈喜只对二傻说了五个字:“鸡腿,揍他们”,然后往这哥仨方向用手指头一指,立马像猴子一样逃到一边去了。二傻听到鸡腿,本来没有神采的双眼立马发光,迈着笨拙的步子,一路小跑着向卿晨他们冲了过来,左右护法廖大廖二被他用大手轻轻一拨,便摔倒在草坡上,还打了一个滚。卿晨顿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难道这次要输了么?卿晨心里很不甘心。他一个灵巧的闪躲,躲开了迎面扑来的二傻,二傻扑空了,也不急也不恼,回过身笑嘻嘻地对卿晨说:“鸡腿,给你吃,你别走!”嘴里说着,脚下再次发动,向卿晨扑了过来。卿晨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形,有些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居然被二傻扑倒了。
二傻骑在卿晨胸上,压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卿晨挣扎不脱,于是使劲用膝盖顶二傻的屁股,一面泄愤地向二傻吐口水。二傻于是按住卿晨,改用屁股对着卿晨的脸,用膝盖压住了卿晨的双肩,一面用笨拙的双手试图去控制卿晨在空中乱踢的双腿。
卿晨的一张帅脸,此时一面贴着草地,一面和二傻的肥臀来了个亲密接触,再也不复他平日指挥若定云淡风轻的英俊潇洒了。他斜扭着脑袋,艰难地向一旁似乎傻掉了的廖大廖二发出了求援。这就是一开始发生的那一幕在幼小的卿晨心里造成了3000点暴击的耻辱失败。
廖大廖二听到了二傻屁股下面的卿晨发出的嘶吼,终于回过神来。这俩货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逃跑!但是跑了两步好像觉得这么做有点对不起卿晨,不太够兄弟义气,于是生生的不约而同止住脚步,慢慢朝卿晨的位置靠过来。二傻刚刚取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人生中破天荒第一次享受到了周围的小伙伴敬畏的眼神,此时非常兴奋,屁股下面不知不觉更加发力,差点没把卿晨坐死。
陈喜在一旁,看着卿晨的窘样,乐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没喘过气来。
这哥俩,脚下似乎戴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凝重地逼近了正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值的二傻。突然,哥俩脚步轻盈地绕过了二傻双手的势力范围,来到了卿晨的脚的那头,这哥俩不由分说,一人一只脚,牢牢抱定以后,口里喊着口号:“一,二,三!”一起发力,想把卿晨从二傻的屁股下面拖出来。。。
卿晨被猪队友的怂包样和愚蠢气得半死。他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向二傻的屁股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二傻“嗷!“地发出一声惨叫,屁股着火一般从卿晨身上窜了起来。卿晨终于可以畅快地大口呼吸了。廖大廖二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了,一齐抱住卿晨的双腿,拖得更起劲了。卿晨有气无力地向这哥俩喊道:“放开我,让我站起来”。
卿晨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的二傻子还在手忙脚乱的揉自己的屁股。
“丢人呀!”卿晨一刻也呆不住了,反身扭头就跑。
陈喜从二傻口中得知卿晨咬人屁股的事情之后,马上发挥起他的聪明才智,组织骠骑军像老师教大家朗读三字经一样,整整齐齐地齐声喊道:“镇北军,真丢人,打不过,就咬人!”“镇北军,真丢人,打不过,就咬人!”
主将败走,镇北军再也无心战斗,开始一哄而散。反观骠骑军,士气如虹。在后面一路追,一路喊:“镇北军,真丢人,打不过,就咬人!“
这场战斗把常胜将军卿晨,彻底地钉在了同喜村和同福村历史的耻辱柱上。
卿晨意志消沉了好几个月,才慢慢地缓过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