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３、出乎意料的竹篮打水（１）r
郗守泰没有采取妻子章芳菲的办法，将他写的申诉意见直接送给主送单位沧海房地产估价公司和抄报单位市房地产估价师协会房屋拆迁专家委员会，而是分别用挂号信寄给了他们。他在机关工作多年，这上面比章芳菲有经验，直接送给他们，如果他不肯给你回执，日后你再找他，他却不肯承认，那时你就找不出根据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寄挂号信却可以留有邮局的存根，邮局送达时，收信者也要签字备查，所以，到时不用担心他不承认。这样做比较稳妥。r
挂号信寄出后，抄报拆迁指挥部的那一份，他徒步送到了离他家不远的滨海中学招待所，福虎路拆迁指挥部就驻扎在那里。r
还处在宣传发动阶段，没有到签约的忙碌期，指挥部的人很少，只有综合组有几个人在值班。他先询问拆迁大队大队长金达省在不在，如果在，请他们请示一下，就说湖海区有个叫郗守泰的人来了，问他有没有时间接待一下。工作人员拨通了金达省的电话，呜啦呜啦地讲了一通，放下电话说，金大队长不在指挥部，没法接待你，请你谅解。郗守泰知道金达省是故意躲着不肯见他，心里就很不高兴。不过，今非昔比，人家现在是副处级干部，又是炙手可热的拆迁大队的大队长，不想认他这个老长辈、老领导，他也没有办法。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自古皆然。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r
将申诉意见交给工作人员时，进来了一个人，个子不高，却很胖，工作人员尊敬地称他叫邹区长，郗守泰在指挥部门前的公示牌上见过他的照片和名字，这才记起来，来人应该就是新海区副区长、拆迁指挥部副指挥邹云波。r
邹云波看见有生人在指挥部，就问工作人员：“他是来干什么的？”r
工作人员连忙将郗守泰写的材料递给了他。r
才瞄了一眼，他就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啊呀，原来你就是郗老主任。郗老书记，名人哪，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说着，走过来主动握手。r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不乐意听好话的，听着邹云波的恭维，郗守泰觉得很受用，也热情地迎上去与他握手。可是，邹云波接下来的一段话，却给他兜头一瓢凉水，让他站在那里，好半天缓不过神来。r
邹云波对郗守泰并不熟悉，他的名字，是金达省传达倪副市长对福虎路群众集访的处理意见时，专门讲到对郗守泰这类不安份的人要严格内控后才知晓的。现在见他又泡制出一份“申诉意见”，就更觉得此人可恶。当下就笑面厉语地说：“郗老主任，你是政府办的老笔杆子，文字功底很深，材料写得肯定是没说的。不过，建议你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同志，多学习学习政府的有关文件，弄懂政策精神再动笔。就如这拆迁，凡是估价公司评估出的价格，就是最终的补偿价格，是绝对不能改的，一户也不能改。你想想看，这么多户，评估的价格都差不多，同一幢楼的同一层住户，价格甚至还是完全一样的，动了一户，其他户怎么办，一字动，百字摇，这拆迁还不乱套，还怎么搞下去。所以，我劝你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板死理，硬和政府唱对台戏了！”r
“谁和政府唱对台戏了？！”听到邹云波给他上纲上线，郗守泰忍不住火了，“你们不是讲对估价结果不服可以申请复估吗？怎么被拆迁户一提复估要求，就扯上了与政府唱对台戏？这样做，简直就是在压制民主，堵塞民言嘛！”r
邹云波并不生气，也不着急，依然满脸堆笑，活像一个弥佗佛：“老同志，年纪大了，注意保养，凡事要冷静，不要着急，也要少生气。我刚才对你说的是实情，提的建议你听得进就听，听不进就当我没说。不过，我告诉你，你写的申诉意见，有一部分还是会有效果的，比如说装饰装潢估价，房屋附属物折价，由于各户情况千差万别，就可以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处理一下。在这上面，是可以做些文章的。不过，针头上削铁，也没有多大来去，顶多三二千元钱而已。材料是你写的，主意由你定。我只是随意说说，呵呵呵呵！”r
他那近似讥笑似的声音，让郗守泰听了很不舒服，他没好气地对邹云波说：“我们又不是来要饭的，该怎样就怎样，不会向你们狮子大开口，也不会绵羊一样的任人宰割。你们放心，我老郗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干部做了这么多年，这点基本素质还是有的。”r
邹云波依然操着不紧不慢的口吻，和颜悦色地说话，不过，话音中却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当然啦，你郗老主任通过个别写申诉意见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一做法还是好的，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替人起草代言书，还征集众人签名，组织群众集访。这种做法就不对了，这不分明在挑动群众斗政府吗。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了，不能再搞无政府主义了！”r
他这明明就在指桑骂槐呀！话不投机半句多，郗守泰再不愿意与邹云波交谈下去了，也不告辞，径直就往门外走。r
邹云波却仍旧笑容可掬：“郗老主任，走好啊！最后再送你一个建议，不要再做无用功了，集中点精力考虑考虑选购安置房的问题吧。告诉你，白龙河东的天虹小区安置房，靠近市第一人民医院和实验小学，地理位置虽然赶不上你现在住的好，但也是不错的，现在热得很哪，很多被拆迁户都在打这个主意，争取早签约早选房，获得天虹小区的选房权，你可不要不抱西瓜拣芝麻，因小失大呀！”r
邹云波的话是冲着郗守泰的后背说的，尤其是说后半句时，郗守泰的脚已经跨出了大门，所以，他并没有听清。其实，邹云波的最后建议倒是出自肺腑的金玉良言，而且，也已经把福虎路拆迁的最新大势讯息告诉了他。遗憾的是，气鼓鼓的郗守泰并没有听清，或许，即便他听见了，也不会接受。迂夫子的人往往不擅权变，而不能随机应变的人往往都要吃亏。郗守泰此次到拆迁指挥部来，有可能获取最大收获的机遇，就这样被他丧失掉了。r
头脑简单而又缺乏经验的被拆迁户们，注定不会是金达省、邹云波他们的对手。他们申诉、集访的结果，也注定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
现在，郗守泰已经在拆迁指挥部领略到了邹云波们的厉害。福虎路的其他被拆迁户呢？他们盼来的难道也是与郗守泰一样的竹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