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漫步在彩石小径上,路径两侧野草蔓蔓透着几分清草香,花香四溢透着万籁芬芳。今夜乌云密布不见明月,四周唯有远处灯火射来,隐约照亮四周。
“我也该归去了。”姚丹青沉沉低语,可心底却是千万个不想回到将军府,不愿面对裴晟。
“也是,你出来一整天,裴晟该着急了。”律文灏点点头,眸中幽光不明。
姚丹青苦涩地笑了笑,再次道谢:“多谢你收留孩子。”
“我说过,那只是举手之劳。”
“我明白,我都明白。”姚丹青声音夹杂着几分哽咽。
今日律中磊以藏匿罪臣之后的罪名参了裴晟一本,这本是一次对付裴晟的好时机。
可他没有,却接手了这个孩子,反倒会成为他藏匿罪臣之后。
律文灏见她神色异样,低声说:“以后若是想见孩子,随时可来律府。”
姚丹青点点头,拜别他后,便离开律府。
出了律府的姚丹青在人群中漫无目地的游走了许久,从西城的来福街走到东城的昌平街。看了胭脂水粉,看了绫罗绸缎,看了花灯铺,却一样东西都没买。
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后,不自觉地走到深深小巷中的一间“冯记馄饨铺”,要了碗混沌,一口气吃完,却没觉得饱,便又叫了一碗。
吃完混沌却发现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银子,便取了耳朵上佩戴的耳坠当馄饨钱。
出了馄饨铺,已时近子时,她却站在馄饨铺外迟迟未离开,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归去。
自打姚丹青离开律府后,律文灏却不大放心,跟了她一路,只怕她会出事。
今日提起裴晟数次,姚丹青却避而不谈,他又怎会看不出她眼底的落寞。
若非是与裴晟起争执,她又怎会抱着孩子来求他?
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个祸事,皇上断断容不下他,可这是姚丹青第一次求他,让他如何拒绝?
深夜骤起寒风,淅沥的大雨瞬间倾盆袭来,姚丹青像是没有觉察,仍旧站在原地,视线停留在正前方的某一处,有些出神。
律文灏站在数丈之外的暗处,任寒夜风雨侵袭满身,迟迟未离去,俨然像个守护神一般默默地注视着她。
馄饨铺的老板一见站在外头淋雨的姚丹青,赶忙送了把油纸伞上去,“姑娘,天寒雨大,打着伞赶紧回家吧。”
姚丹青这才回神,发觉浑身已淋湿了一大半。
老板笑眯眯地说:“你刚才吃了两碗混沌,却给了我一对上好的耳坠,是我占了大便宜,这把伞就送给你。赶紧回家吧,我也要收铺了。”
姚丹青自老板手中接过纸伞,望了眼铺子中,早已空空如也。
她道了声谢,便撑着伞离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姚丹青还是回到了将军府,管家张德言一直守在府外,一见浑身湿透却打着伞安然归来的她,神色颇为激动地上前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一整天都去哪了,可把小的们急坏了,尤其是将军都跑到城外去寻您了……”
张德言提起将军,立刻吩咐左右道:“快去城外通知将军,夫人回来了!”
律文灏躲在远处,看着姚丹青终是进了将军府,这才放了心。
大雨依旧倾盆而泄,他满身湿透,却不觉寒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地笑。
此时,此刻,此景。
真是像极了年少时,他曾为了见她一面,偷偷跟在她身后,走遍半个帝都。
如今七年过去了,他本以为早已不再似当年那般年少轻狂。
可谁知,到如今这份感情非但没有冷却,反倒日渐炙热,即使她是裴晟的妻子。
回到将军府的姚丹青在彩儿的伺候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她低声问道:“梓雨呢?”
彩儿敛目低眉地恭敬回答道:“回夫人,梓雨姐姐今儿个领了二十板子,小去了半条命,如今正在屋里歇着。”
“你下去吧。”姚丹青有些疲倦,遣退了彩儿。
此时的她虽一身疲倦,却未歇息,只是孤坐在案,等待着什么。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姚丹青盯着屋外一个身影映在门扉上,许久却未推门而入,只是在门外徘徊。
她知道,裴晟回来了,而她也在等他归来。
许久,门扉终是被推开,一身湿漉的裴晟迈步入屋。
“你去哪儿了?”裴晟的声音低沉,透着一抹疲惫与倦意。
“丞相府。”姚丹青直言不讳,依稀有几分倔强之态。
“你可知一府上下在整个帝都城内寻了你多久?你却说,你在丞相府?”裴晟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一抹凌厉地锋芒。
“是你叫我出去的。”姚丹青的声音平缓,却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裴晟又问:“你去丞相府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对付孩子,既然你不能保孩子,我只有将孩子送去丞相府。”
“律文灏收留了孩子?”
她讽刺一笑:“很惊讶吗?这世上并非只有你才能保住那孩子,律文灏也可以。”
裴晟被她脸上的笑刺痛了眼,胸口忽然勇气一阵滚滚怒意,他倏地提高音量,“既然律文灏那么好,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好,那我走了,你可别后悔!”姚丹青拍案而起,飞快冲出屋子。
裴晟猛然回首,睇着那个奔入雨中的身影,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
他的步子快得惊人,很快已追上她,一把拉扯住她的手臂,制止她继续前行的步伐。
“你松开!”此时的姚丹青眼中锐光骤现,已然动了真怒。
本就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姚丹青再次被雨淋湿,满身透凉,却抵不上心中的寒意,“你可以忘记凌玄素的恩情,可我不能,更不能有负陆霏雨的临终托孤。我又何尝不知这孩子的存在将会带来怎样的祸害?但我自信能教好这个孩子,让他懂得感恩,学会放下仇恨。”
说到这里,姚丹青只觉眼眶酸涩,分不清面上是雨是泪,但其神情却依旧傲然倔强,毫不服输。
裴晟道:“可你不该瞒我。”
“是,我不该瞒你,不该见你安然归来,高兴的忘乎所以,连这等重要的事忘记禀报你,真是错的离谱啊。”说到此处,她的脸上的失望尽显失望,“是我太自负,自以为懂你,也以为你会懂我,可今日才发现,其实自己从不曾了解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