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虽然早有机会赎回当年被他拿去当的小夜明珠，但他一直遵守着那个十年之约。戎马生涯多少个年头，多少个生死边缘，支撑他活下去的便是这个十年之约。
也许，她早已忘记当年那个少年。
可这个少年却从来没有忘记她，姚丹青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整整存在了十年。
这期间他曾有无数次与她相识相认的机会，可是他的心中却有些怯弱，甚至有些自卑。
在他眼中，姚丹青就如天边那璀璨耀眼的星辰，熠熠生辉。
而他，却是尘世间一粒渺小的尘埃。
他要等到扬名军中，名震天下的那一刻，拿着这颗小夜明珠到她面前，堂堂正正的告诉她，当年那个少年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当他手中握着赎回来的小夜明珠时，一如十年前那般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直到夜幕降临，在姚府附近踌躇的裴晟仍旧还在犹豫着，徘徊许久。
一个征战沙场十载的大将军，手中操控半壁江山的兵权，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姚府。
甚至在想着见她第一句话时该说些什么呢？会太过唐突吗？她是否还记得他？
正在犹豫间，忽见一个身影匆匆自姚府奔了出来，他眯着眼仔细瞧了眼她的模样，分明是姚丹青，见她满脸怒意，心中疑惑，便悄悄尾随其后。
他在她身后一路跟随，却走到了律府门外。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律府外的树林间，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他凝望那孤寂苍凉的背影，恍然明白了什么似地。
犹记得数年前，姚丹青与律文灏在淝水之战中双手掉入悬崖七日七夜，被救上来后，二人对那七日所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原来，是有了感情吗？
他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泛起阵阵酸涩，握着小夜明珠的掌心多用了几分气力，硬硬生疼。
那一夜，姚丹青站在律府外有多久，裴晟便站在她身后有多久。
他终究还是没有迈上前一步，哪怕是与她说上一句话。
大雨依旧倾盆而泄，姚丹青静静聆听着他说起的那些往事，那一段段往事仿佛被人揭开，她的记忆中早已不记得裴晟口中那所谓的十年之约，却独独记得当年曾将小夜明珠赠送给了一个人，而这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淹没在她的滚滚记忆中，若非裴晟提起，也许这一辈子她都记不起这桩事。
世间何其巧合，当年她只是随意找了个帮助他度过难关的借口，便成就了如今这个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裴晟吗？她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口出狂言的少年，竟然会是裴晟，十多年后竟又成为了她的夫君。
“为何，这些你从未告诉过我？”姚丹青盯着裴晟那飘远的目光，似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你的记忆中早就忘记了当年那个少年，而我亦不想让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恩情。”裴晟淡淡一笑，笑中尽显苦涩。
姚丹青追问着：“那么澹青菡呢？你对澹青菡的感情是什么？”
裴晟听她问起这段他最不愿提及的一个问题，脸上顿闪一阵痛苦之色，几次开口，却又几次失语。
而姚丹青却满眼质疑地盯着他，其坚定的目光充斥着一抹必要寻到答案的执着。
裴晟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知，你是姚丹青，一直都知。”
姚丹青眼睑一抬，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眼中尽是震惊，“一直都知？”
“是，自打你与凌玄素设下计谋欲接近我时，我便知你是姚丹青。”
姚丹青愤怒地斥责道：“所以，在这之前，我自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可在你眼中就像是个傻瓜！”
“对不起……”裴晟微微垂首，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绪，竟不敢面对她的目光，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忍着未将那个秘密坦诚相对，便是害怕她眼中的疏离与冷漠，多少次话到嘴边，却终究不敢再言。
也许，越是在乎，便越是害怕失去。
“曾经，我也以为对姚丹青只是恩情，但那些日子与你的相处，却发觉这份感情早已不再是纯粹的感恩。我在等，等着有朝一日你能亲口告诉我，你是姚丹青……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对我敞开心房，也许有朝一日，我也有那个勇气，告诉你……”裴晟话音至此，声音中有着明显的颤抖与哽咽，终究是话锋一转，“告诉你，我便是当年那个少年，我已功成名就，足以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为你撑起一片天地。”
他自腰间解下那枚一直佩戴在身的玉佩，指尖抚摸着玉佩中央所嵌入的那颗夜明珠，“这便是你当初送我的小夜明珠，这么多年来，我从未离身。”
姚丹青看着他将玉佩递给自己，却沉默了许久没有接过，只静静凝视。
他上前一步，用尽全身气力将她拥入怀中，心底没由来的闪过一丝害怕。
他害怕，从此便要失去她。
“小青，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低语，第一次对她提及心中的那份“爱”。
她靠在他怀中，五味参杂的心涌现一抹感动，一抹悸动。
在这之前，裴晟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可时常会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只因不明白他对她究竟存了何种心思。
这一刻，当她听到他口中所说的爱，终于能够明白，这么多年来，裴晟对她的那份真挚的感情，尽管她晚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今日那憋了整日的愤怒与辛酸终是因他这句“我爱你”消逝的无影无踪。
他们是夫妻，裴晟放下了他的自负与冷漠，那她为何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勇敢的面对自己的真心呢？
她缓缓抬起双手，回拥着他，哽咽道：“阿晟，我也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