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个月,晋军已连吃七场败仗,时常遭遇胡军伏击,如今六十万大军已伤亡十余万人。
晋军士气低落,而胡军却士气高涨,连连追击晋军,已被逼退百里。
轩辕璟这才意识到,此刻的大晋能统帅晋军对抗胡军的只有裴晟一人,他与北胡交战近二十载,对北胡的行军布阵极为了解,并有攻克之法。
如今晋军换了主帅,主帅在晋军中不仅威望不足,更是对北胡的战法不够了解,在布阵之上与副将们多有争议,导致接二连三的失策。
轩辕璟此番不得不召裴晟入宫,早已打好主意,向其示弱,不论如何也得先劝服裴晟出征,保全大晋江山为重。
“皇上恕罪,自打臣的妻子亡故后,便在其灵位前起誓,今后永不出征。”
如今在御书房内,裴晟与律文灏二人单独相见,裴晟对于轩辕璟的再次委任,却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番话,令轩辕璟眉宇深锁,半晌不语,随即缓缓一笑:“你是在怨恨朕,怨恨先帝。”
裴晟面笼寒霜,犀眸冷意频频,却未接话。
轩辕璟道:“此刻唯有朕与你二人,那便将话说开吧。那一夜来御书房行刺朕之人是姚丹青,她带走了先帝留给朕的密诏,想必如今的你也看过这封密诏。”
裴晟却平静道:“是,密诏的内容却让臣大为惊讶。”
“当年先帝临终前召朕于殿内,不仅授命朕为这大晋的天子,还将这封密诏留给朕,他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牵制你。你该体谅父皇,毕竟你手中掌控天下兵马大权,只要你有一丝反心,这大晋必将灭亡。”
“是臣做的不够好,让先帝与皇上疑心臣。”
轩辕璟紧盯裴晟脸上的神情,想自他脸上看出一些情绪来,“不,朕从未疑你。”
“若皇上真的未疑我,姚丹青便永远看不到那封密诏。”裴晟一语中的,说的毫不遮掩,话语中充斥着凛冽寒意。
“终究是为了一个姚丹青而已……”轩辕璟有些讽刺地笑了笑,甚至有些颓败,“朕承认,留下诏书确实有私心,可你敢对着先帝起誓,你对大晋的江山没有任何觊觎吗?”
裴晟脸上蓦地闪现一抹怒意:“我若有觊觎,先帝驾崩那一刻便反了这大晋,何必到今日将天下兵权奉还于皇上?”
轩辕璟听裴晟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朕知道,裴将军还是心系大晋江山的,你不出征,只是怪先帝相疑。而今大晋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也唯有你挂帅出征,才能平息这场****。”
话语至此,轩辕璟一咬牙,竟朝裴晟深深一揖,满心诚恳道:“朕为留下密诏之事向大将军赔罪。”
裴晟看着一向心高气傲的轩辕璟向他行如此大礼,脸上却不动声色。
“如今密诏已毁,这天下便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当年姚家灭门之事是大将军干的,而朕也以天子的名义起誓,天下兵马大权归还于大将军,永不疑你。”
裴晟负手而立,记忆中依稀是姚丹青那香消玉殒的容颜,如今却天人永隔,姚丹青的命他又该向谁取?
沉默半晌,裴晟那冰冷的面容终是微微融化,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地笑:“既然有皇上这句承诺,臣便受命出征,即便是赔上这条性命,也会永保大晋江山安定。”
姚丹青掐准了时辰端着点心去了御书房,途中却遇见律文灏。
二人都是前往御书房,便在半道上结伴而行。
“听闻晋军又吃了败仗。”姚丹青与律文灏相隔适当距离,并肩而行,看在旁人眼中既不疏离亦不熟络。
“嗯。”律文灏点点头,此番进宫是奉了皇上召见,商议攻打北胡的计策。
“也不知,这一次大将军是否会受令挂帅出征。”姚丹青低声试探性地一问。
“此时此刻,便是裴晟挂帅的最佳时机。”律文灏亦低声答道。
“相爷的意思是,裴晟这一次会答应挂帅?”姚丹青说到这里,心中闪现几分嘲讽,事到如今,裴晟竟还会相信轩辕璟,为大晋出生入死?
“他不过是以战功胁迫皇上对他妥协,予他承诺。”
姚丹青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顷刻间已明白了这一个月来裴晟接连拒绝上战场的真实目的。
交出虎符,让薛林挂帅出征,便是料准了薛林必败。
接二连三的败仗不仅给轩辕璟造成慌乱,天下臣民的心也陷入惊惶,在此危急之时挂帅出征,若是一举大败北胡,那么裴晟的威望便会到达空前鼎盛。
也许,战争胜利的那一日,便是裴晟废黜轩辕璟之时。
可是——
对大晋忠心耿耿的裴晟,真的会反,甘愿一生背负谋逆的罪名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律文灏淡淡一言,却像是将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也许曾经的裴晟不会,但现在的裴晟,必然会反。”
姚丹青步伐倏地一顿,那一夜在万佛之巅,裴晟的话语犹然在耳。
——丰功伟绩不过是虚名,这个天下是轩辕家的。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而我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保护轩辕家的江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