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纵是静坐也繁华
睡了两三个时辰,姚丹青这才悠悠转醒,盯着木屋顶的木板,发呆半晌。
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自床上翻身而起,拿起律文灏临走前为她准备的那套绯色衣裙穿上,却有一封信自里头掉了出来。
姚丹青也没来得及系上腰带,便弯腰将那封信拾起,打开一看,里头有着龙飞凤舞的潦草笔迹,似匆匆而写,有些凌乱仓促。
姐姐:
偶然得知你尚在人世,却以小菡的身份入宫为姚家报仇,丹凤知后深感心痛,有一件事憋在心中不吐不快。姚家灭门那一夜,你被父匆匆送离府上,我却躲在水缸中捡回一命。我瞒了你,在水缸中的听到了一切。我知灭姚家是先帝的意思,带人剿灭姚家的人是裴晟,我瞒着不仅仅是为保命,更不愿你为报仇而蒙蔽双眼,毁了与裴晟的美好姻缘。
父亲知先帝要杀他,痛彻心扉,拔剑自刎,死得其所。你我得上天眷顾保全性命,便是苍天给我们又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已看得透彻,便希望姐姐也能放下。律文灏狼子野心,欲篡夺轩辕家江山,江山与你之间若要择其一,他必会牺牲你……
信写至此已没了下文,看来丹凤是在写这封信时被律文灏觉察,从而惨遭毒手。
姚丹青将信收好,眼眶已有泪意,原来到最终,丹凤竟比她看得透彻。
这几日,她一直在劝律文灏放下,却终究不明白,原来真正需要放下的人是她。
一瞬间,她仿佛豁然开朗,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她拉开门,正欲出屋,一个青衫飘扬的身影便闯入眼中。
他迎风立伫立在屋檐之下,似一颗挺拔的松柏,坚韧不羁。
“你还没走?”姚丹青迈步出屋,在他身侧止步。
“我说了,会等你。”沈策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微微侧过头,对上她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眸,“你饿了吗?”
姚丹青想了想,摸了摸肚子,空空的,“有点。”
“我烤鱼给你吃吧。”
沈策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姚丹青的同意,二人当即朝村子外头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斜阳余晖之下,北风飒飒,树影重重,青衫绯衣华丽多彩,似交织成这世间最温暖的颜色。
姚丹青早已在河岸边燃起火,就等着他的鱼了。
赤脚站在潺潺碧水中的沈策,手中持剑,正认真地盯着河水中游过的鱼儿。
长剑一下又一下的在河水中进进出出,却始终未插中一条鱼。
等的久了,姚丹青愈发饥饿,问道:“你行不行啊?”
“嘘——”沈策忙食指置于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姚丹青见他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失笑。
时光荏苒,岁月静好,余生若能像现在这般悠闲的度过那该多好。
可现在,连这最平凡的心愿都只是奢望。
沈策。
姚丹青默默地在心中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原本笑意盎然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凌厉。
想起昨夜与律文灏的一番对话,心底闪现一抹异常的警觉。
盯着沈策挽起的衣袖,一个念头突闪脑海,她猛然起身,足尖轻点碧水,凌空朝沈策逼近。
正认真捕鱼的沈策毫无防备,直到她的掌风朝自己逼来时,才猛然惊觉,微微侧身避过一掌。
他目光微疑,后退数步,问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姚丹青又是一掌过去,指尖已然碰到他那挽起的衣袖。
沈策仿若明白了她的意图,眸光微冷,气沉丹田,腾空后跃数丈之外。
姚丹青没有得逞,却也不再追逐,只是站在河水中,冷冷盯着他的身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我是不是该叫你凌玄素?”姚丹青一字一语,无比森冷。
他在数丈之外,遥遥凝视她眼中的冷凛,寒光乍现,“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姚丹青一声嗤笑,明眸中满满的讽刺,“我被囚禁唐门整整一个月,石室的门突然打开,而我又正好遇见了你。你一路上对我这个不知底细的人倾力相护,死生相随?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约定过,永不相问。”
“你们一边欺骗利用着我,一边还要我不问?”
他的眸子一分分黯淡,像一潭无底的深水,半晌,嘴角一挑,笑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他将手中之剑丢入水中,将左手衣袖卷起,露出一块巴掌大的伤疤,“你想看的,是这个吗?”
“凌玄素。”姚丹青几乎咬牙切齿地将他的名字吐出。
“对,我是凌玄素。”他大方地承认着,嘴角泛起阵阵寒意。
“真是设计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啊。”姚丹青想起了那一夜在凤鸣楼中,亲口饮下毒酒倒在自己面前的凌玄素,他说的字字句句清晰回荡在耳边,“在凤鸣楼中用假死金蝉脱壳,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保住了裕王府上下的性命。并将姚家灭门的真相放于锦囊中,借陆霏雨的手给我,让我与裴晟反目成仇。”
“对,你说的不错。可惜陆霏雨这个不堪大用的女人,在临死前都没有告诉你锦囊中有东西,让我的计划整整晚实施了大半年。”凌玄素说起自己的计划,眼中满是森森笑意。
“裴瑾是你杀的?”姚丹青想起了那一夜闯入自己宫中的黑衣人,“那个黑衣人是你。”
“对,是我。”
“为什么?”
“因为她姓裴,只要能让裴晟痛苦的事,我都很乐意去做。”
姚丹青的手紧紧握拳,冷光直射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人,他的伪装与城府竟将所有人都骗了。
“很想杀了我吗?”凌玄素笑了笑,弯腰将沉在河水中的长剑拾起,“可惜,你的功夫太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姚丹青心中喟叹,冷笑道:“原来从很多年前,世子爷你就已深藏不漏。”
鱼自腿边游过,凌玄素一剑下去,便刺穿鱼肚,这一次快狠准,一招毙命。
“既然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就来吃鱼吧。”凌玄素飞身上岸,将鱼置于火上翻转。
姚丹青但见他如此若无其事的烤鱼,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心中已冷到了极点,心中亦暗暗揣测着他费尽心机接近自己的目的。
凌玄素认真地盯着那已烤了五分熟的鱼,淡淡开口:“上岸吧,一边吃鱼一边等。”
姚丹青心中一跳:“等什么?”
凌玄素唇边泛起一抹残忍地笑:“裴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