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应承下来，说：“当然能了，八婆有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好像还要加上老婆和富婆吧。”
说话间，我跟着瑶瑶在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瑶瑶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红线，线头线尾打了个结，对我说：“来，我们来玩交线翻服的游戏。”
我应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与她促膝相对。瑶瑶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像戟一样伸开来绷线，说：“我撑着，你来翻。”
这种游戏，小时候就玩过，我或勾或挑，翻成各种各样的花样，奇妙无穷，趣味横生。
这一天玩的非常高兴，等爬山回来天已经不早了，我把瑶瑶送到单元小区楼下，蹲下身掏出钥匙开电动车锁，我说：“我就不上去了，我要回家了。”
瑶瑶依依不舍地说：“明天还能见面吗？”
我想了想，遗憾地说：“可能不行，我这两天还有点事。”
看到瑶瑶一双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我又有些于心不忍，我站起身，捧起了瑶瑶的脸说：“改天吧。”
瑶瑶的表情有些失落。我长久地对视着她，这真是一张精致而完美的脸，瞳仁明亮的像绽裂的花椒仁，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使我为之迷醉，深深地被她吸引。这种干干净净的美丽，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当我跨上电车要走时，瑶瑶又递给我50块钱，我不要，她说：“你钱都借给我了，但你总要吃饭吧！”说完塞到了我的上衣口袋里。
路上，我骑着电动车，双手脱把，引吭高歌。
……
游戏陪练这个职业，让我一直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但多少也能挣够一些生活的费用，只是指望这点钱，怎么去谈未来。我打算和瑶瑶暂时分开几天，去找一份工作，哪怕是“掉价”打工也得先干着。先解决了生活问题再慢慢找出路吧。
第二天，我来到黄河沿桥头劳动力市场时，桥上已经挤满了进城找活干的灰头土脑的农民工。他们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瓦工”，“木工”，“水电”，“保姆”等，我径直穿过这些人群，走到了一家中介门口，看到几块黑板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用工和租房信息。
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个中年妇女问我：“你找工作的吗？想找什么工作？”
我看着她说：“都有什么工作，有没有适合我的？”
中年妇女热情地介绍说：“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工资高一点的还是轻松点的？”接着中年妇女从椅子上站起来，连珠似的说：“工业园附近有一家太阳能企业，效益不错，工作量也不太大，八小时工作制，待遇丰富。怎么样，愿不愿意做？”说完，拿眼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略一思忖，摇了摇头，苦点累点咱不怕，但关键的是咱不能对不起自己。上学时，听老师说过，太阳能热水管制造的原材料用的是一种化学元素，铍、锂、硼、铝、镁、钛，……这些物质对身体有辐射，听说这些纳米级的颗粒吸到肺腑里，会危及生育甚至生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还这么年轻，搞垮了身体将会是一辈子的悲哀。
我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别的吗？”
中年妇女用一个肯定的语气回答我说：“有。”然后整理了一下写字台上的文件，重新坐下来问：“你有什么技术或学历没有？”
我回答说：“我会电脑设计，综合条件还能说得过去。”
女人神色一喜，面色带着笑说：“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招聘企业策划和产品研发设计一名，要求会用CAD，3D绘图软件，大专文化程度。”
我一听，眼前一亮，以我的能力，做这些已经绰绰有余了，我说：“行。”
女人爽快地说：“那好，先交两百块钱的中介费，我带你去公司看一下。”
我一下子愣了，两百块对于此时的我来讲，已是一个大数目了。我想，工作联系成了倒也罢了，联系不成，那不打水漂了？羊入虎口还能有活路？我还指望她能退给我？
我摇了摇头走了出来，心里恨恨地想，黑心的中介，天天骗我们这些打工仔，我可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天不藏奸，地不纳垢，须知抬头三尺有神明，早晚会让你们这些黑中介在阴沟里翻船的。
为找工作，我像一个猎犬一样，成天留意着报纸中缝的招聘栏，对招工信息一条条浏览。走在街上，看到店铺门口张贴的招工广告，也会驻足看上一番。可是很难找到适合我做的工作，那些信息栏上千篇一律，不是写着餐厅招收服务员，就是某企业招市场策划人员或电话营销员，要不就是抵押贷款的广告。跑了几家公司，都是试用了几天就被辞退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正当我泄气时，我在网上看到一家企业招办公室文秘和送货员的消息。要求能吃苦耐劳，有团队合作精神，学历不限，注重能力。
我觉得我基本上符合他们的条件，第一，我是师专中文系，科班出身，做文秘不成问题。第二，上大学时，领过驾照，会开车，就算不开车，骑着车子去送货，我也有这个力气。
于是，我就在旁边的电话亭里拨通了“联系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开诚布公地告诉我公司是做什么的，主要都经营什么产品，问我会不会电脑，能否熟练操作办公软件和作图软件。我的回答让对方很满意，她让我前去面试，并告诉我公司在什么位置，附近都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并叮嘱我现在的位置乘几路车到什么站下即到。嘿嘿，对方还满热心的嘛。
走上楼，就见楼道里站满了应试者，接待我的是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男人自称是这家公司的主任，把我领到一张玻璃桌旁坐了下来。我们谈了许多，从生活到爱好，甚至包括人文哲理，男人说：“活着要有他物可恋，人生的道路是漫长的，但只要大方向找对了，只要一直往前，就会有金色的终点。”
我说：“是的，人活着就一直在成长，在学会吃饭的同时还要学会吃亏和吃苦。”
我们谈的口沫横飞，却又各怀鬼胎。其实一进门，我就知道这是一家皮包公司。营业执照，工商执照，什么都没有，我估计连办公室可能都是借的，两三天之后就会人走楼空。
最后男人说我被录取了，要我先交80块钱的体检费。
哼，我才不傻呢，早就听说这是个无底洞，交完体检费，以后还要交上岗培训费，服装费，档案管理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上了他们的当了呢，怪不得那张过期的晚报上标明，此信息长期有效！
走到楼梯口，我追上了刚刚同来应聘的三个女孩，我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要交80块钱？”
一个高个女孩说：“你怎么知道的？刚才也让你交了？”
另一个女孩说：“算了吧，我一看这就是骗人的，上次我那朋友就被骗了，交了体检费，还抽了一大管子血。结果说是血型不合格，这不是明显骗人的吗？这工作和血型有什么关系？”
正说着，电话响了，是周峰打来的，我接电话说：“喂，什么事？”
“家里人来找我了，要把我带回去，”周峰吞吞吐吐地说：“哥们，网费我不要了，可你电脑钱还没给呢……”
我突然之间很难为情，歉意地说：“我现在手头也没什么钱，要不你把电脑搬走吧，钥匙在门口的花盆下。”
回到家时，看到周峰的房门是锁着的，我赶紧上楼，钥匙被动过，一看电脑果然没了。
游戏不能玩了，没有了经济来源，囊中日渐羞涩，可偏偏我还没找到一份工作，以前那股恃才矜己的乐观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对生存的恐慌。
这一天，我从书市淘了本朋友说很好看的书，边走边看。一辆小车突然从我身旁擦身而过，路面上的积水溅了我一身，我不由骂了一句：“他妈的，你会不会开车呀。”
谁知，我刚骂完，小汽车竟“吱”的一声在前边停住了。我想：是不是车上的人听见我骂他了，要教训我？哼，那你来吧，我才不怕你呢！
我装着随意的样子，踱过去一看，一个男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不是疲劳驾驶就是酒驾。
随后，我离开了小车，看到枫华销售公司在招贤纳士，这是一家销售公司，招聘一些有创新头脑的营销人员。想着口袋里的钱只够支撑两三天的口粮，便暗暗记下了这条信息，决定再碰碰运气，为了这一次的面试，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回到家拿齐证件之后，赶忙去应聘。虽然天气很热，但为了省钱，我来回都是步行，等再一次来到枫华公司时，我一头大汗。在公司楼下等电梯时，发现电梯旁有一个老汉也在等电梯，看打扮就知道是个农民。
关上电梯门，老汉说：“去七楼，收破烂。”
我帮他按下了楼层指示键。电梯刚起步时，由于身体失重，我感觉有点眩晕，赶忙用手遮着脑袋。指示灯上不断变换楼层的数字，等我在四楼走出电梯时，老汉不解地问我：“你们城里人真奇怪，爬高楼，还要层层过磅吗？”
我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
老汉说的话有点好笑，给我这次的求职多少增加了点喜气。我冒着再次被赶出去的风险，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了枫华公司。
一个打扮入时的白领小姐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对不起，打扰了！”我有气无力地说。小姐一惊，抬头看着我那疲惫不堪的身影，大概是我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使她皱了下眉，使我有点无地自容，不过小姐随即笑容可掬地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几乎丧失了信心的我问：“请问你们这里还需要人吗？”
这位小姐意识到我是一个求职者，忙说：“你面试的吧？我姓李，叫我小李好了。请跟我到这边来。”
李小姐把我带到总经理办公事，坐在大班桌后面的总经理说：“你有简历吗？”
“有，”我拿出了打印好的简历，总经理看了后又问：“毕业证书呢？”
我说：“也带来了。”
经理翻看着我的材料，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双学士学位，英语六级证书，大学生计算机获奖证书，优秀学生干部证书，经理看后又整齐的码好，交给我说：“真不愧是个人才。”
我心头一热，谦虚道：“高学历只不过是高等学府连锁店送出的商品而已，这并不能代表着什么。”
总经理调小了音乐的音量，准备专心致志的和我谈话。他欠了欠身坐正，指了指椅子让我坐下，然后说：“不错，文凭是不能代表什么，但是它却像身份证一样，可以证明你曾经接受过高等的教育。”
我对总经理说：“学历是泥饭碗，人际关系是瓷饭碗，只有能力才是颠扑不破的铁饭碗。本公司也是以个人能力量体裁衣的吧？”
我的话总经理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服务生倒了杯水给我，我忙起身接过来，这是我求职以来首次受到的礼遇，两手握着纸杯，我的心情陡然激动起来。
总经理正色道：“一个企业的兴衰成败，用人是很关键的。凭关系进来的，我们借用。凭文凭进来的，我们录用，凭能力进来的，我们当然考虑重用。”
听了经理的一席话，我猜不透他老人家喉咙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现在就是在出题考我的语言能力吗？是不是每个做销售的人都要谈锋机敏，语出珠玑？
兵来将挡，水来沟排。我接过总经理的话头说：“三国里的曹操就很会用人，且爱兵如子、惜才如命，有人问他用人之道时，他打了个比喻，说人好比木料，是长木我把他用作车辕，是弯木就做成轱辘，是短木就做成衬条，这就是所谓的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我以古论今，口若悬河，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总经理好像是被我的语言感染了，非常赏识地说：“后生可谓呀，如此灵慧的头脑真是诸葛亮重生，刘伯温再世呀！”
我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经理言过其实，还请总经理提携！”
我们两人越说越有兴致，接着就把话题扯远了，我说：“要说有才，弘历年间的刘墉也是能数得着的，记得有一次，康熙要他以自己的身材为题，做一首诗，这诗可不好做呀！”
总经理也是谈兴大起，推了推金丝镜说道：“你说的这个典故我也知道，刘墉虽然语出惊人，可是貌不出众，前鸡胸，后罗锅，这还不算，他还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一条腿还有点跛脚。”
“对呀，如果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把自己说好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如果照实说，肯定有损朝廷形象。”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道：“刘墉如果说是生活在现代一定是个业务精英，妙语连珠，舌底生莲，头脑灵活的能让火车在里面拐个弯。”
主管笑呵呵地说：“这个故事我至今还有印象，那首诗也还记得‘背驮负乾坤，胸高满经纶。一眼辨忠奸，独腿跳龙门。’”
“好！”我兴奋的大拇指一伸，竟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随口咏起了下片：“‘丹心扶社稷，涂脑谢龙恩。取人不以貌，真是圣德君’。”
我和经理的谈话越扯越远，说七侠五义，谈四书五经，品红楼，说悟空，一直扯到武松打虎，关羽走路，杨志卖刀，鲁达拔树。
说完这些，总经理把话题引到实际问题上来了，问道：“那你觉得一个销售公司应该注意什么呢？”
既然今天的谈话在拽文了，索性就让它尽量的老道，我说：“销售这一行业，本来抱着的宗旨就是传播精神文明，销售优质产品，一个产品在生产，包装，宣传推广，任何一个环节的超越，都会带来终端销售的突飞猛进。”
我往前拉了拉椅子接着说：“经营斗智，善谋者胜。就拿基层零售店来说吧，消费者没进店之前，你要设法让他们走进你的店，进店之后你要想法怎么把他留下，认真观察店内的商品，买了东西走出店后。你要让他有个口碑，为店面做个宣传……”
作家的笔，律师的嘴，总经理对我的说法颇为满意，说：“这么好的口才，不去报社这样的新闻单位去工作，真是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