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灌饭r
牢房外有一间屋子,屋顶是用粗大的钢筋编织的,就象动物园关狼或狮子那种笼子。可以通风漏雨,阳光也能照进来,人出不去。r
通向外间屋子的门还没有关,尤天北度了出去,从墙头穿过铁栏望去,院落内一片草地,郁郁葱葱。夕阳从很高的围墙上方照射进来,落在草地上,草地更显葱绿。r
突然,从牢房的另一头传来阵阵女人的哭叫声,断断续续,一阵紧似一阵,如杀猪一般,甚是恐怖。尤天北进得里间躺在床上,问身边那个‘窝藏犯’:咋回事?r
咋回事?灌饭!r
为啥灌饭啊?r
闹绝食,不灌就要死。r
啊,还有绝食的呵?r
电影上出现过绝食镜头,那是别人编的故事。对于现实,尤天北有点吃惊。r
大学的老师,迷上了‘功’,被判了四年,不思悔过,在牢房里还练功。窝藏犯说。r
怎么不吃饭啊,大学老师,死了多可惜。r
尤天北自言自语。r
可不是嘛,三十多一点,漂亮!现在只有三十几公斤了。r
‘窝藏犯’说完还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同情。r
可是为啥绝食呢?没人管她了?r
谁管?离婚了。想死,看守所不让她死,就给她灌。灌一次叫喊一次,真可怜!‘窝藏犯’又说。r
尤天北啥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
你叹哪门子气啊!同情了?旁边那个‘二进宫’接上了。r
说不上,早点死了好,也许。尤天北说。r
求!我还以为你同情她呢!‘二进宫’说。r
死了干净。尤天北说。r
我看这个世上没有好人,尤其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二进宫’说完哈哈一阵大笑。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那个老头没笑。r
别笑,笑完了还要哭。尤天北很平静地说。r
啥意思啊,老尤?老头说话了。r
没啥意思,慢慢想就知道了。尤天北说。r
这时有开门的声音,大家赶紧起床站成一排。动作和前两所监狱基本一样,不用学。r
门开了,进来几个穿警服的人:站好站好,别动!吼完便埃个进行检查讯问。什么地方人,干什么的,啥地方来的,多大年纪,犯了什么事,等等。r
第三节:重重一脚r
尤天北排在老头后边,低头动手挽袖子。不想啪!的一下,腿上挨了重重一脚:你他妈的,站好!r
尤天北吓了一跳,以为做错了什么。抬眼一看,面前站了一个身穿警服戴检察院标志的人,四十岁左右,高个子,黑不溜秋,死鱼眼,白眼多黑眼少,正直直地盯着尤天北。r
尤天北莫明其妙地挨了一腿,正窝着一肚子火,一看是检察院的,只好不吭声了。一双冒着火星的眼睛却和死鱼眼对上了,心想:我看你再踢,老子不打死你狗日的!r
啥名字,犯啥事?哪来的?嗯!‘死鱼眼’也许觉得顶上了不好,便开始问话。r
尤天北,贪污,林岩市!”r
吴科长,他是刚来的。r
老头对‘死鱼眼’说。脸上那笑像一朵快要枯萎的玫瑰,尤天北看起来心里有点难过,假若有一条像样的尾巴,它会摇得更好看。r
啊?我说没见过。r
‘死鱼眼’说完便转向下一个,但再没有伸出送给尤天北那珍贵又平常的一脚。也许他认为这一脚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也是最有意义的。r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伙人才离去。不一会儿隔壁十一号又传来一阵喧闹,是不是那一脚又踢了出去?与同样命运的倒霉鬼挨上了?尤天北想。r
尤天北躺在床上,还在为刚才那一脚生气,那老头却走了过来:r
刚才那个人你知道是谁?是检察院派驻看守所的监督员,听说是个科长。r
监督啥?尤天北不懂。r
监督公安局执法的,还帮犯人请律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说话那神态,好象吴科长是他亲爹。r
我看也不错,操!尤天北气呼呼地说。r
算了,这里头没理。你那算个啥?刚才没用电棒就不错了。唉!r
‘你那算个啥?刚才没用电棒就不错了’要是真的用电棒你又会怎么样?打死你也没的说。r
尤天北想着,心理不免为刚才那个眼神担心起来。要是真的用电棒,击死你,再给你安个畏罪自杀的名儿,不是也白背着?于是,祖朋那肥胖而僵硬的尸体下面那块白单子,又在眼前飘动起来。r
是啊,比电棒要好得多!尤天北说完又想:要是你真他妈的长个尾巴出来,不摇断才怪!r
你还没来他们就知道了,说贪污了好几十万?我就不信。老头悄悄地,神经兮兮地说。r
就是,好几十万算个屁!”尤天北说。r
啊!老头啊了一声,不吭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