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出来就不错了r
老头，去理个发，把白发染一下，几个月头发都白完了，晚上坐夜班车回家，唉！r
从见面回到招待所，这是英对尤天北说的第一句话。再买条皮带吧！尤天北正在换衣服，裤子是一条细绳子系着，尤天北于是说。英问原来的皮带啦？，r
看守所收走了，怕自杀，尤天北说。r
老三，你去给你姐夫买条皮带！老三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拿着花十元钱买来的皮带回来了。尤天北换好衣服，穿戴整齐，然后到半截镜子边照了照，发现自己的脸色有些惨白，脸也小了些，肚子也凹了下去，头发几乎全成了银灰色。不禁想起了伍子胥当年过关一夜白了头的情景不会是小说或戏剧家的胡说八道。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多的伤感像胃酸一样冒了出来。r
别叹气了，能出来就不错了。英在一边说。r
是啊，能出来就不错了！尤天北在心里想。r
理发店的旁边有一家小小的川菜馆，几个月不曾闻到但又很熟悉的辣麻香味儿随风飘进了尤天北的鼻孔，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他使劲咽了一咽口水，多想美美地吃上一顿啊！便有意地从店面走去，心想思英会让他进去美美地吃一顿吧。但令他很失望，英根本提也不提吃一顿的事。尤天北只好望了望、又闻了闻那香味儿，看着厨窗里那堆红亮红亮的卤猪蹄，悄然地回到招待所。r
我看出来了，你想吃那猪蹄，其实我也很想啊！刻苦一下吧老头，保你出来我们花了八万伍。老三那儿借了三万，白水借了两万，泽元借了一万，东拼西凑才凑齐。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儿子，女儿读书也要花钱。你的工资早就停了，你又没给我留下钱，唉！说着，泪水便从眼匡里淌了出来，说不上是惭愧还是伤心。她把眼泪擦了擦，揪了两把鼻涕又说：开始我找他们，一开口要十万。我说了好多好话，伍检察长一点也不松口，硬说你老公是财务处长，财务处长怎能没钱呢？按他的说法财政部长、局长，银行行长不是钱多得很了？还有那么多的这个长那个长，不都有钱了？那不都成了一窝贪官了？检察长，狗屁！说完哼了一声又说：“后来给邹卫送了点才少要了一万五！不是我不想给你吃猪蹄，吃不起啊老头！说着，又揪了几把鼻涕。尤天北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傻楞椤地看着老婆揪鼻涕流眼泪。r
没啥，坐了几个月监狱当几个月和尚享了几个月清福，划得来。你看，我不白了胖了嘛，嘿嘿！现在不吃猪踢没关系，以后多吃，老子以后天天吃！别哭了！说着便过去给老婆擦眼泪。英看他那乐滋滋的样子是，忍不住也笑了。老三也在一边悄悄地笑。r
下午六点半到柯城市的夜班车就摇摇晃晃出了城。道路还是一个月前一样，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车轮压下去，厚厚的像面粉一样的黄土从车轮下冲了起来，形成一团浓密的泥雾飘向空中，随风起舞。一部分从没有关严的车窗挤了进来，落在旅客身上，整个车箱顿时响起了拍打衣服的声音。r
他妈的，啥破车嘛，整老子一身土！前面靠近车门的小伙子骂了起来。r
是嘛，破车还要那么多钱，真是！小伙子傍边坐位上炙卷发抹红嘴唇穿高跟鞋的女人附和着。r
嫌车费贵啦？没请你啊！没有开车那个年轻驾驶员忍不住了。哎，你这人啥态度嘛？你的车破成这样还在跑，我们说一下还不行么？女人说。r
啥态度？就这态度，不习惯？不习惯也得习惯，求！当驾驶员的男人不让。r
我说你他妈的是人不是？啥求不求的？你的车不好，弄我们一身土，你还有理是不是？小伙子说着从车坐上站了起来，硕大的两只眼珠子快要从眼匡里蹦出来。r
咋的？你想打架？老子不怕你！那位驾驶员也站了起来，手上抄起了一把扳手，作好了打架的准备。r
哎哎！你们两都不要吵了好不好？不要影响开车，出了事对大家都不好，出门在外，让一让，让一让麻？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汉说话了，其他人也附和着。于是，车箱七嘴八舌乱哄哄成了一锅粥。r
车突然停下了，开车的驾驶员坐在驾驶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抽起烟来。把一支烟抽完，车箱里也慢慢静了下来。于是说：听我说几句：我们的车是不太好，是不太好！但话又说回，这条路我们跑了三年了，新车跑成了旧车，旧车跑成了破车，但这条路就是修不好。你们大家说这怪我们吗？所以，请大家不要吵了，我注意点，好好开，请大家担待点。驾驶员说完，便打开了电视，宋祖英甜美的歌声随着音乐的旋律立时响了起来：唉…..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欢腾……车箱里顿时静了下来。于是，汽车又慢腾腾地像醉汉一样颠簸着前进了。r
太阳慢慢地沉下去，一抹晚霞倾泄而下，铺洒在墨绿色的田野上，把绿色的棉田装点得分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