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鸟儿一样快乐r
尤天北回到九号,脑子里仍然在想房子的事。如果老婆真的把房子买了,那么她和儿子住哪?老婆跟了自己二十多年,最后弄得连房子没得住,那不是有点太惨了?西边那套房子离市区较远,上班上学都不方便,其实卖掉也不值几个子,不顶事。借钱肯定也不个事,谁能给你借那么多钱?这个年月,借啥都可以,就是不能借钱。朋友也好亲戚也好,不说钱亲热得很,亲热得恨不得亲你两口,若说钱就不那么亲热了。 再说十万元又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是绝对解决不了的。如此说来,取保的事就没指望了,自己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想到这里,尤天北不免伤感起来。r
季节进入了夏季,看守所的天气有些闷热起来,所有的人都穿上了背心——淡黄背上印有‘狮河市公安局第一看守所’字样,横七竖八地躺在铺板上。尤天北没有睡,他在为别人当班,目的是想借这个相对宁静时候想想事情,想写封信给白水。上次在沉县时写过一封,是和老婆那封一同交给那个‘诈骗犯’老杨带出的。但他没落地址,肯定她们是没法回信的,就是回了他也收不到。算了算,打被检察院抓起来已两个多月过去了,自从承认拿了吕其的钱之后,检察院的人见面就很少了,不象没承认那时天天见面,天天审讯。这一个月里最多也只是见了三次,前一次是要尤天北证实是不是给了冼明钱,后两次是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主要是证实尤天北是不是真的拿了钱。尤天北按在检察院承认的说了,他们很快地带着笑容走了。以后,再没见着比较熟悉的面孔。r
检察院的人不见面倒也省去了许多烦恼,落得心里清静。整天除了象企鹅一样转圈就是唱‘社会主义好’、‘幸福在哪里’和‘党啊,母亲!’还是那个管教大声地教,嫌疑犯人们大声地吼唱,周而复始,一层不变。监狱里也显得那么平静,犯人们就象关在笼子里的鸟,刚进去时还会扑腾扑腾,在笼子里乱飞一通,过一些时间也就不扑腾了,慢慢地还会唱出好听的歌声来。是因为有吃的有喝的原因不扑腾呢,还是因为知道再扑腾也没用呢?或者说觉得这里倒也安静而且不为吃喝去奔波而感到快乐呢?总之平静了下来而且还有了歌唱的愿望。r
其实人也和和鸟儿差不了多少,鸟儿有鸟性,人儿有人性,鸟性和人性虽有不同,但也有共同点:鸟吃饱了不想动,人吃饱了也不想动。譬如把鱼在冷水里用温火慢慢地加热,直到把鱼煮死到熟也不会蹦一样,这就是适应性。钱老先生说过“假若你犯罪而觉得快乐,你那时一定和有道德、有休养的人同样的心安理得。有最洁白的良心,跟有没有良心或有最漆黑的良心,效果是相等的。”也许,由于适应性的原因,鸟儿感受到了在笼子里的快乐,犯人们感受到了在监狱里的快乐,要不怎会有鸟的鸣叫人的歌声?r
有歌声就有快乐,这是一般道理,但是不是如钱老先生所说的那种因犯罪而快乐就难说了。如果说犯罪人不知道犯罪快乐,那么怎会有人去犯罪呢?或许是为了某种快乐——物质的占有或者说精神的愉悦。但总会有的。甚至还会‘心安理得’也难说。因此,钱老先生说的最洁白的良心与最漆黑的良心是不是相等效果,如果不是看其表面,想来是很清楚的了。r
尤天北的心境也如鸟儿静了许多,不再那么扑腾了。但在内心深处,依然存在许多的思念,也正因为有了这些思念所以才有了许多的痛苦和牵挂。英和孩子自不必说,朋友之中对白水的思念却从没有停止过。虽然对朋友的认识有了一些新的解译,说不上多么深刻,但至少不象过去那么浮躁浅显。有了吕其这个“朋友”的教训之后,他才成熟起来,使他和‘天命’之年以至对朋友的认识相一致起来。不管新的解译也好,多么深刻也好,但对白水的认定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假若白水真的变成了另一种类型的人物,那么这个世界上他就不会再有第二个朋友,也绝对地相信人与人之间所谓的朋友关系绝对是一派胡言乱语、欺世盗名的狗屁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