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你还活着呀r
英也没来，也许有了想法。关键还是存在的意义。尤天北的存在实际上已没有什么意义了。皋江东说的六十岁的人了，夕阳西下，连‘红’一下的机会都没了。所以……当然了。伍卜、刘检、邹卫、皋江东可不这么想，尤天北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如果尤天北不存在了那倒是真的没意义了。肖部长说了，尤北羽可不能死，是要审判的。关键是‘要审判的’。尤天北又伤感起来。r
中午时分，所有的人都在睡觉，尤天北没有睡着，正在想着心事，他想对走过的路回头看一看。那个时候正在讲‘回头看’，‘回头看’的意义在于反省。r
尤天北的档案里出生那一栏填的是学生，家庭成份是下中农。下中农可能是比贫农稍好一点点，有土地。共产党刚打下江山那阵子讲这个，以土地占有多少来划分阶级成份。土地占有得多就是地主阶级，不多不少就是富农阶级，再少一点就是中农或下中农，再嘛就是贫农或顾农了。那时大学不招生，只读完了中专没怎么在社会上混，所以就填了‘学生’。后来当了兵，来到了现在这片土地上。r
到了部队，辗转三年，便稀里糊涂提了干部。后来又稀里糊涂提到了连、营、团这个位子上，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尤天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了。至于别人是不是稀里糊涂走过来的，他不知道。与今人不同的是，今人从来就不稀里糊涂，从一开始就把路子想好了，该怎么走不该怎么走心里是很清楚的。尤其在做官这条道上属猴子和耗子。猴子喜欢往上爬，住高处；耗子喜欢夜间活动，具有钻的特性。r
追溯八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记录，清一色的贫下中农。也许正因为这个‘清一色’才没整出啥出息，所以做不了坏事。r
尤天北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充其量“自然灾害”时期在生产队里偷过红苕和玉米棒子。那个时候的人都这么干，心里明白，只是没人说就是了。没法，不干就得饿死。四十八岁的老母亲就是那样死去的。还有很多人就这样离开了不应该离开的人生。对此，尤天北心里怪难为情的。难怪浩然在《艳阳天》里的滚刀肉就说了，“没有肚子哪有脸啊！”老实说，肚子比脸重要。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君子，但君子是啥？尤天北不知道。r
沉县看守所的指导员说：你前头的路太顺了，所以要有点坎坷。这话尤天北心里不服。太顺的人很多，难道他们都要坎坷？不太顺就没有坎坷么？不太顺难道不是坎坷？刘主席、彭大将军一生顺不顺？蒋委员长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顺过嘛！还有很多很多……所以，尤天北不服。r
服与不服并不重要，事实是已经关起来了，关起来了还有啥可说？事世如风雨，变幻有莫测。r
借贷关系是银行确定的，还款是借款人的事，尤天北为何要用部队的钱去还寒枫的贷款？脑子患了神经？几十万公款无下落，尤天北贪污区区几万？吕其说是尤天北的事就是尤天北的事？尤天北错在何处？尤天北不知道。尤天北想到了‘文革’中那种阵势和效果。r
突然，走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噔噔噔的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徊声。声音是从走廊那头传过来的，而且越来越近，打破了原本十分难得的沉静。r
尤天北起来，把你的东西搜拾一下。小李说。r
尤天北提上祖朋用过的那床被子走在小李的前面。r
检察院来人了，说是要给你换个地方。小李说。r
去哪？r
不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