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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一节:坦白r

尤天北从看守所到检察院已是第五天,五天来说不上是怎么过来的,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精力上,都要彻底地崩溃了。去痛片已不起作用,几个不眠之夜导至血压再度上升,或者是烟草中大量的焦油通过燃烧散发在空气中不停地被吸收,他感到心速加快,严重不适,头痛加剧,大脑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尽管审讯不断,仍然不肯招供。皋江东气得骂娘,尤天北只当没听见。他打定一个主意,斗不过就不斗,多骂几句娘也没啥了不起,反正娘在几十年前死了,假若娘在九泉之下有知,她也不会怪罪儿子的。皇太后的坟都挖了,由白色变成黄色的老祖先人的骨头摆在架子上当成文物让后人参观也没人说啥。再说了,人人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他不相信办案组的人是从别的地方出来的,或者说没有娘?尤天北还在要死不活地打精神仗。r

到了第五天的早晨,就再也坚持不住了。精神就要崩裂,所有的信念——包括对生与死的信念,如肉体一样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与折磨而溃败。他意识到要彻底失败了,就象狼与兔子或者鹞子与麻雀,抗衡不了了。几天来眼前曾不止一次地闪过‘动物世界’中的镜头:一只野山羊在奔跑,一只老虎在紧追,几分钟后山羊便被老虎扑倒,然后便鲜血淋漓,野山羊变成了老虎嘴里的美味佳肴。老虎吃饱肚子,舔净嘴上的血,悠然地钻进了树林……而那只野山羊却在一瞬间便永久地消失了。r

尤天北决定,坦白。r

我坦白!r

尤天北说。说完了,脑子里又出现了老虎舔血的样子。r

这就对了,坦白了大家都好受,你也可以好好睡觉了。r

皋江东愉快地说。说完了,呼出一口长气,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很灿烂。r

我不知道坦白啥啊?r

嗨!承认拿了吕其的钱就是了,很简单。皋江东说。r

作自首笔录?尤天北问。r

当然,我不是早说过嘛,我们说话是算数的。我去给刘检说一下。说完,皋江东便上了楼,脚步快捷而富有弹性,象青蛙走路。管伟开始准备记录,很高兴,像突然听到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r

不一会儿,皋江东回到办公室兼审讯室,脸上充溢着胜利者的微笑。邹卫,汪明、管伟嘘出一口长气,脸上闪现出皋江东脸上那种笑。只有杨言的脸上的表情出奇地平和。大概因为办案组的胜利尤天北的失败是他所预料的。至于尤天北的心里是啥样的感受,不用去管。就和老虎不会管野山羊的感受一样。r

尤天北回到看守所已中午时分,他不知道如何进了看守所那道漆黑的大门,甚至忘记了是不是向神气挺拔但不高大威武的武警班长喊报告没有?然后又如何进了那道长年关着的小小铁门,进门后和铁门里的谁说没说话?说了啥样的话?他一点也记不起来;乃至春光明媚,草木青青,小鸟歌唱,燕子飞翔他也不知道。二十几天前,司空见惯而今己是久违了的人流和车流、以及汽车上‘检察院’那招牌所反射出来那种眼神——友好的还是鄙夷的;他脑子里唯一所想的,是失败和失败后的气愤与沮丧。一个成功的男人——有人这么说过自己也程么认为过,但成了与成功无关而与失败紧密相关的人。虽然历史上曾经有过千千万万个如此过客,或英雄,或败寇;或被人评说千载,或默默无闻。成也罢败也罢,终归历史。连接的是贪污犯这顶帽子。虽然贪污犯这顶帽子是硬给戴上的,自己并不心甘情愿,但总是戴上了。如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一样成了屎。在这之前虽然黄泥巴被人塞进了裤裆,但还是黄泥巴。在没有成屎之前,他依然有信心。尽管信心越来越少,但终没尽,就象漫漫黑夜之中依然可以看到遥远的一线亮光。有亮光就有希望,哪怕是微弱的需要永久的保护或者说付出极大的力量,但终会有的。如今没有了,熄灭了,就象太空的流星,闪过之后又恢复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