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初识连长r
尤天北从睡梦中醒来，感到后脑勺痛得历害，一跳一跳的像针扎似的，于是从被窝中把双手伸出来，用中指使劲压住两太阳穴，心想疼痛就会慢慢消去。过去他曾多次这样作过，很起作用。r
从房间的另一端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哭声，时有时无，悲怆抽泣。声音在空中飘荡，如乱石岗下墓地里的冤死鬼魂找不到替身的哭声,很是凄凉。尤天北没想睁开眼睛，任凭声音在耳边飘荡。他二十多天了没睡过好觉，眼睛变成了火眼，就像一部机器里的轴承缺少黄油珠子转动不起来。他心里明白这是检察院斗争的胜利是他失败的结果。r
屏息细听,认定泣声是从头后方墙角那张床上发出来的，那床上睡的男人精瘦，四十多岁，满脸黄胡子。他自已说他是团场农工，当过连长，但后来莫名其妙地连长被撸了。说是莫明其妙，实际上是不是他说的莫明其妙谁也不清楚，总之连长是撸了。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但别人不一定信。原因是这个里头的人一般没实话，具他们自己的说法，只有不想活得舒服的人才说实话。不说实话也并非他们本性决定的，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本身有啥劣质。同室的人中有内奸，说是看守民警安插的。目的是为了安全，怕闹事或者说怕别的谁也不知道，就像电影中或书上说的国民党的监狱对付共产党人一样。为了搞共产党人的情况，用苦肉计安插了奸细。监狱里使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嫌疑犯，是不同对像、不同时代、不同意义的同一种需要。采取点手法其实也没啥不可以。任何事都是一样的，目的是主要的，手段为目的服务是必然的事。当年老蒋打共产党，几十万正规军打几万人的红军，是想一下子把红军吃掉。吃掉是目的，战争是过程，战争为目的服务。但是老蒋没达到目的，共产党壮大了，他确跑了。可是这里关键是安插内奸的事已成为看守所里坏人之中不公开的秘密，这是不说真话或者不敢说真话的真实原因。r
他说他当过连长，同室难友中有人说他是吹牛，根本不像当过连长。当连长的人压根就不是他那样子，至少不会上山打鹿。因为连长知道打鹿是犯法的，犯法的事连长基本不会干。r
他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为什么当过连长就不是真的？鹿茸这玩意儿值钱这谁都知道，为了钱谁他妈的不干？美国人打伊拉克，伊拉克打科威特，苏联人打阿富汗不都是为了利益，为了钱？就为这事两人昨天还争过面红耳赤，差点打了起来。几个人好不容易把他俩拉开，劝了好一阵子才消了气。不想夜半三更又哭了起来。 讨厌的就是夜半三更，凡是夜半三更的哭声听起来总是象鬼哭，凄婉得让人毛骨悚然。 r
有好事者说他上山打鹿，一不小心把人给打死了。他说人没打死，鹿死了。要是鹿死了人没死，老婆就不一定进来，但他老婆是真的进来了。主要原因是打死了人老婆隐情不报。当时人民警察把他逮住，从家里收出了枪和子弹。他说枪是花一千块钱买的，子弹是当武警排长的小舅子给的，这些事实他都招了。当时办案人说全招了会减轻罪行，结果如何他并不知道，只听办案人说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是铁案。不仅老婆受了牵连和他一起住进了不花钱的房子，小舅子也因此排长没当几天就复原了。这会儿也许是想老婆或想没人管的儿子或为小舅子没再当排长而伤心、还是因为打死了人自已也要死的缘故。总之，夜半三更又伤起心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