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入狱r
尤天北最怕见别人流眼泪,尤其是男人哭,一见男人哭他就心慌,就想抽筋。这会儿虽然没抽筋,但再也没法入睡,于是干脆坐起来,把后背和后脑勺靠在铁床的床杆上,冰凉的硬梆梆的铁管压住后脑勺,缓解了他疼痛,他感觉舒服了许多。两天前从林岩市回到沉县,当天晚上就被投进了沉县公安局看守所。r
看守所离县城很有一段路程,尤天北坐在那辆桑塔纳上,还是去尹林市那俩人送的。尤天北在中间,两边一边一个,杨言和郎心。从检察院出来路灯还很亮,拐了几道弯路灯就没有了,车在黑暗中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一座大门傍停下来。借着灯光,尤天北才看清挂在门框上“沉县公安局看守所”的黑牌子。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检察院的意图,也不知道他们要带他去何处,只知道肯定不是拉去枪毙,只要能肯定这一点就行了,至于其他问题,以后再说。r
其实象尤天北这种人,知道和不知道都没什么意义,反正想送哪就送哪。譬如送一只大骆驼或一只笨鸟,想送哪个动物园就送哪个动物园——送你没商量。因此,尤天北就放弃了去细想。r
林岩市看守所那场惊心动魄的采斗,尤北天北对看守所就有了基本的了解。对这里头的环境、人气,他过去没想到过。虽说恐怖,但可以回避,就是说惹不起可以躲得起,不给他们较真就是了。至于检察院反贪局就不同了,惹不起也躲不起,就像惹怒了的牛角蜂,不蛰死你誓不回头。尤天北就象落了水的狗,一定是要打的,当年文革时代,红卫兵就高喊过痛打落水狗。一场激动人心的场景演绎下来,一大批当权派和地富反坏右分子变成了落水狗,被打死了,消灭了。这成了一段难忘的让人惊悚的历史。而今尤天北自己成了落水狗,但不是因当权派而因检察院认为贪污和挪用公款变成了落水狗的。这和当年略有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打的是一大群,几十万,不太好打。现在是一个,好打!消灭起来容易得多也省事得多。所以,尤天北的死是肯定的了。今天的落水狗和当年的落水狗被消灭都是应该的,是时代的必要。不仅是检察院的人那么想,还有好多别的人包括尤天北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这么想,好心的老汤老汪两口子就是这么想的,其他人自不必说。当然,白水就不这么想,她只想尤天北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只是心里想的,是一种直觉。因为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喜欢就是爱。爱的力量是无穷的。由爱产生的信任也是无穷的,虽然这种爱是发自心里,并没有超越行为规范。当然,尤天北不曾这么想,不这么想的原因是心里不甘。虽然说白猫也是猫黑猫也是猫,白的可以变成黑的黑的可以变成白的,但总有些不同。尤天北之所以心不甘,就是只冲着那么点儿不同。就象宇宙先是黑的、混的,然后有了白天和黑夜,黑白不可相间一样。r
郎心和杨言办完了交接手续,当着尤天北的面对值班民警说:尤天北就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他,他和那些人不一样。然后便和杨言匆匆离去。至于怎么样好好照顾他,和那些人怎么个不一样他没说。是尤天北的身份不一样或者说至少尤天北目前不能死?即使受伤或者得重病将要死亡的罪犯仍然要给予救治,救治的目的并不是让人活着,而是要先给予人道,再给予正法。给予人道是让人看的;给予正法是履行法律关系的。也许民警心里已经清楚,或者说他们之间早就有了不用说明的特殊约定。而这种约定只有他们能心领神会,别人是不得而知的。要不怎叫‘不一样呢’?r
尤天北就这样正式被送进了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