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残忍宫斗:步天歌全文阅读 > 第38章 凤声

第38章 凤声


  睿洵猝死,离宫之中人心浮动。冯氏想起睿洵前两天还与李怀英高谈阔论,转眼就成阴阳永隔。又想起睿洵贵为东宫太子,为蒙受不白之冤终日忧伤,借酒消愁。想起他平日待人随和,不似素璃为首的女眷们那般苛刻。冯氏也为他落了泪,哭罢又不知道自己与丈夫何去何从。

  李怀英与众位青年筹备了白衣,为睿洵写了许多缅怀的篇章。然而睿洵已死,这样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前途呢?冯氏心中虽有这想法,断然不敢在此时此地说出来。

  她一个人茫然无措,忽想找迷雁说话。走到迷雁住处,却听见迷雁在屋内与人高声说话。冯氏不便旁听,正欲转身,忽听迷雁高声说:“毒死殿下的人就是白信默!”冯氏被吓一跳,怔怔地迈不开脚。

  迷雁又说:“他那晚来得蹊跷,走时殿下就沉睡不醒——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对饮,他却安然无恙地离开。不是他动手脚,还能是谁?务必转告公主,此人阴鹜狠毒,须加小心。”

  荣安府中的使妇拊掌道:“啊呀,这可要乱成一锅粥了!”

  迷雁气道:“白信默毒死废太子,此事确凿无疑,哪里乱?”

  “你是这样说,京城中却又是另一套故事。”使妇道:“相爷元日那天在公主府上遭受七名刺客围攻。他当场手刃六人,留下一个活口,要问口供。那活口却被公主一剑刺死了。”

  迷雁惊诧地“咦”一声,道:“公主为何多管闲事?”

  使妇压低声音:“这还用问?”

  迷雁掩饰不住惊骇:“荣安公主也有份?不可能。她几时有这心机胆量?”

  “她一个人自然是想不出的,怎奈有人唆使。”使妇叹口气说:“有几名刺客用的是素氏死士的自尽方式,相爷当即请旨追究京中素氏。连平王府也未能获免。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是太安素氏的所作所为。”

  迷雁诧道:“我们这位娘娘会不会受牵连?”

  “岂止你们这位娘娘哟!”使妇急急地说:“素若峦家中密室里,搜出了庶人洵所写血书!据说血书上除了抱怨生活艰辛,还声称他已准备好所需证据,足够将腊八宫变栽赃给宰相。他请素若峦击杀宰相,先斩后奏,圣上纵然抱疑,也无对证。父子亲情终是大,宰相一死,庶人洵迟早有机会翻身。”

  “一派胡言!”迷雁怒喝道:“殿下当真与他舅父谋划行刺,怎么会留下物证!”

  “可那血书上有殿下手印。”

  迷雁顿时醒悟,咬牙道:“白信默!”

  使妇见她目中怒火闪烁,忽道:“迷雁,荣安公主才是我们的主人。白信默是主人的驸马,你能如何?”迷雁一惊,长叹道:“公主所托非人!”

  冯氏听到此处早已一身冷汗,蹑手蹑脚走远了,仓惶地飞奔去找丈夫。

  李怀英正心事重重地在庭院中打转,见妻子面无血色地跑来,就知道没有好事情。冯氏气喘吁吁拉他到无人处,把听到的事情一股脑倾吐给他。

  李怀英听罢仿佛并不意外,重重地叹息道:“今日真是见识了天下奇冤——去京城报丧的人刚才回来了,说是得知庶人洵的死讯,很多人竟然说他是畏罪自尽。”

  冯氏听得瞠目结舌:“怎能颠倒是非黑白到这地步!”她更加不安地问丈夫:“现在怎么办呢?若是真给庶人洵定成畏罪自尽,他所谓的罪行必然要拿周围的人开刀。”

  李怀英点头道:“已有一些人正陆续离开这里。”

  “不然我们也走吧!”冯氏焦虑道:“素璃娘娘且不说啦。无论如何她是皇家的媳妇,结交尽是显贵,总有三两个人搭救她。就算是迷雁那样的宫女,也有荣安公主做靠山。我们一介草民,被卷入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好啊!”

  “太安素氏在劫难逃,她还能依靠谁?”李怀英又再叹息:“这种时候,显贵不比草民容易啊!即便她出身贵族,眼下只是孤儿寡母。我们微薄之力在平日无足轻重,此时却有一点用处。怎能弃之不顾?”

  冯氏张了张口,自知丈夫拿定主意就不与人商量。她从来是夫唱妇随,从此不再提逃走的话,照旧惴惴不安地在离宫中侍奉。

  来投奔睿洵的人,渐渐从宣城流散。有的立誓至京,慷慨陈说睿洵冤屈。有的悄然消失。还有人与李怀英相处之后意气相投,来劝他道:“天下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当今朝廷已成一言堂,你我不如归去山林,结庐授业广收门徒。待到风转水流时,我辈人才济济,还愁肺腑之言不能上达天听吗?”

  李怀英反而笑道:“危急关头却说‘静待时机’,退居山林等候纳贤,是自欺欺人以求虚名。我在宣城虽然无力施展惊天动地的举动,能为殿下遗孀幼子尽绵薄之力,不枉读书人学过‘仁义’二字。”

  从此之后他不再高谈阔论,睿洵丧事期间哪怕是琐碎的活计,他也尽力相助。素璃原本不喜欢睿洵颓废中交的朋友,知道了李怀英的言行,她也不禁感叹:“李先生值得一交。”话虽如此,能走入殿内与她合议大事的,仍然是伴她至此的贵妇们。李怀英与冯氏一次也没有得到她的垂询。

  睿洵的头七一过,迷雁央求冯氏带她找到李怀英,委婉拜托道:“宣城远离京城,若无极为灵敏的人脉,难以得知京城风声。实不相瞒,昨日荣安公主府中应有人来探望奴婢,但至今未来。奴婢内心惶恐,可惜不能随意外出,斗胆劳动先生去京城一趟。”

  冯氏宽慰道:“有许多人为娘娘打探消息,姐姐不妨宽心。”

  迷雁不以为然,低声说:“唉,太安素氏被宰相纠治,自顾不及,哪里有精神来关照她?我估摸着,宰相废太子之后要借此案肃清异己,定用狠力。只怕我家公主也会受到牵连——我们干等在这里,无异于耳聩目盲。恳请先生探听京城消息,也好令我们心中有底。” 她说着,拿出亲笔信,托李怀英投到荣安府上。

  近日能与李怀英畅谈之人越来越少,或有二三则京城动向,在他听来也似谣言。他也觉得有必要了解眼下真正的状况。宣城里无人管他,他便整顿行装,当日就离开宣城入京。

  行至半路,忽然遥遥看见草原上一队骠骑,飞也似的向宣城方向而去。这队人马衣着光鲜,坐骑精强,极快的速度中保持着队列整齐。李怀英远远张望,不知是吉是凶,忽见队伍中飘着一面旗帜。有旗帜便不是随便哪一户人家的私卫。但旗帜规格不同于禁卫与军队。李怀英犹疑之际,那一对人马早绝尘而去。

  他想:也许该返回去,与宣城同福同祸,不枉费他抱洁至今。马首还未调转,又见更大队人马循着同样的方向飞驰。队伍中还是扬着那面旗帜。

  李怀英稍稍放心:若是素璃与宣城贵族们获罪,皇帝命人捕他们入京,甚至赐他们自尽,只需一队人马奉旨降临,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他又想了想,还是策马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马虽然是好马,但李怀英骑术欠佳。他黄昏投宿清晨早起,足足走了六天才到京城。

  京城之中繁华依旧。李怀英无暇他顾,径直向荣安公主府上疾走。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左顾右盼,见喊他的人是东洛郡王素沉。

  素沉与一名俊朗青年昂然骑马穿过集市。见果然是李怀英,他立刻跳下来,态度十分亲热地介绍道:“这是兰陵郡王。”李怀英向素飒行过礼,素飒淡淡地回一礼,上下打量他。

  李怀英遇见素沉未免有点尴尬,素沉却关切地说:“多日不见,听说先生去了宣城。我正担忧,想要托人打听先生的近况。”李怀英见他言语诚挚,不禁放开心怀,道:“多谢郡王关心。怀英几次将郡王盛情视为无物,今日落拓,相见实在羞赧。”素沉笑道:“无论先生投向谁的门下,抱负志气不会改。我与先生所交的是才性、智识、意气,与门路有什么关系?”说罢他携着李怀英,随便挑了一处干净的馆子,要了一坛好酒。

  素氏当中,李怀英最衷心认同的便是素沉。明知他是皇后的长兄,仍然愿意与他来往。酒过三巡,两人的话题扯到宣城。

  素沉说:“李兄在宣城,大约情偏素璃。实不相瞒,太安素氏行刺宰相,罪证确凿。然而庶人洵所受指控,十分可疑。皇后娘娘亦感悲恸,也曾邀请诸位公主一同向圣上求情,请他明辨是非,不可冤枉亲子。”

  李怀英喝了不少酒,脑中还清醒。尽管欣赏素沉,他对皇后素盈却没有多少好感,心道:睿洵对她的威胁不在,她自然可以尽情扮演好人。

  素沉又道:“可惜睿洵已死,所有指控都成一家之言,死无对证。”

  李怀英看看素沉,又看看素飒,故作无所谓似的,说:“宰相连储君的生死也可摆布,连皇帝的舅家太安素氏也可诛戮……两位郡王出入宫廷,日后也要小心,切勿拂逆他呀!”

  话音未落,素飒便冷冷地提醒:“先生从何处听来,认定此事是宰相所为?无凭无据的推测,连皇帝的儿媳也不敢说。先生已到京城,说话要小心。”

  李怀英心想:既然京城中人恣意散布谣言,那么他也要随时随地公开自己所知的事情,让人们知道更多真相。于是冷笑一声说:“郡王身在京城,怎么可能知道宣城的境况?实不相瞒,庶人洵暴毙的那一晚,有人短暂到访。正是两位的熟人,荣安公主的驸马白信默。他离开之后,庶人洵手上多了一道伤痕。既然带血手印很快落到宰相手中,白信默自然是宰相走狗,为他谋害庶人洵。”

  “听起来简直像哄人的公案故事。”素飒笑笑,不再同他较真。李怀英看着素飒冷笑:“可惜世上的人,宁愿相信复杂的阴谋,不愿相信简单的真相。”

  素沉岔开话问:“不知宣城中的人,过得怎么样?”

  李怀英简单地说:“可怜孀妻稚子遭受这等磨难,前途未定,风吹草动也令人焦虑。日前看见一队人马过去,不知道是福是祸呢。”素沉兄弟对此敏感,忙问是什么样的人马。李怀英疑惑道:“这倒不认识。只是旗帜少见。”素飒又问是什么样的旗帜。李怀英答:“是个窄窄的旗子,海蓝底上团着一只银色凤凰。”

  素沉听了当即动容,素飒也显出不安神色。这两人不能安心喝酒,很快匆匆地告辞。李怀英不明所以,因惦记自己的事,也无心吃喝,继续向荣安的府上走。

  素飒本想跟着哥哥一起到他府上,素沉却在半路劝阻道:“这事我去问她,你还是不要参与。”素飒沉吟少许,说:“大哥,那位李先生虽然言谈狂妄,话却不错。宰相在朝中能够指鹿为马,但禁不住悠悠众口,倒行逆施已激起世间倒相情绪。这未尝不是好事。凤烨公主虽是皇帝爱女,姿器绝人,然而身体单薄,绝非弄潮之辈。宰相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我空有爵位并无实权,表面仍要仰他威风……做事更须谨慎。”

  素沉点点头,急急地回到家中。他的妻子凤烨公主换了外出装束,见他回来,笑着迎上去问:“拜谒过宰相了?他近来还好?”宰相遇险之后,贵族们纷纷登门表忠心,素沉与素飒兄弟未能免俗,刚才正是去宰相府。

  “相爷很好。言谈间还问起你近来景况。”素沉不慌不忙地说:“我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出来之后恰好有人告诉我,飞龙卫往宣城方向去了。”

  凤烨淡淡地说:“宣城是我的封地,飞龙卫是我的私卫。我的私卫到我的封地,有什么不妥?”

  “这时候?”

  凤烨不打算隐瞒他,握住他的手叹道:“小人之心难测!以为他不敢做、不会做的事情,他偏偏做了。以为他不会贪图的东西,他偏偏贪图。真无法想象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已有一个弟弟送命,再也没法袖手旁观。我派一千名飞龙卫去宣城保护素璃母子。”

  素沉心头一震,仔仔细细盯住她明亮的眼睛。她的眼眸宛如漆黑的荒原,不知几时点起了微微火星。他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洵的死……你怎么就认定宰相呢?”

  凤烨避开他的手说:“天下皆知正是宰相,先害吾母,又杀吾弟。为他定罪才需要证据,我的心做出判断,不需要铁证放在面前——我就是知道。你在心里也知道的,只是不想承认。”她冷笑一声:“人是如此懦弱,甘愿被善于伪造证据和善于毁灭证据的人欺骗。”

  素沉苦笑着涩涩地说:“你有你的弟弟、弟媳、侄子,我也有我的妹妹啊!”凤烨闻言,睫毛一颤垂下头。

  “我没有飞龙卫,没有通天之力帮助我的妹妹。怎么能不自量力,让她受累?”素沉轻抚她的侧脸,说:“你要保护素璃母子,我绝不阻拦——罔顾亲情不是你的风格,也不是我的。不过……”

  凤烨心领神会,微笑道:“十年夫妻,今日却对我不放心了吗?你与阿盈的处境,我也晓得,自然会考虑到。”

  两人达成共识,素沉微笑问:“要出门?”

  凤烨的笑容顿消,幽幽地说:“人人都去探望宰相——我的妹妹也在凶案当场,除了圣上与皇后,却没人过问呢!我趁着此时暖和,去看看她。”

  “你那妹妹……”提起荣安,素沉不住摇头:“你知道京城中如何谣传吗?”

  “不就是说她策划暗杀宰相?”凤烨笑道:“有这样的谣传,才更该好好看看她呀。”

  李怀英在荣安府的门房等了又等,眼看着日头向西斜,终于等到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出来。迷雁信封上写明公主亲启,李怀英无论如何不肯将信交给别人。

  妇人究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敬他是个读书人,好声好气同他说:“高门大户规矩繁多,说不见就是不见。这可不是有恒心就能实现的。”李怀英作揖道:“在下不敢令大姐为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使没有可能,在下也不得不耐心等候。”正说着,里面又走出一个丫鬟,年纪不过二十,衣装比妇人精美艳丽许多。妇人见了她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宣城来的人,就是你?”那丫鬟从头到脚看了看李怀英,说:“别站在大街上,赶快跟我进来。”说罢领着李怀英穿过小门,回廊,曲径,孔桥。纵然李怀英涵养好,见了荣安府中诸多精妙景致、雄阔建筑,还是忍不住暗自咂舌。

  丫鬟一路不语,带着李怀英来到一处暖洋洋的偏厅。厅内温暖如春,伫立在当中的女子却依然披着大狐领云肩。李怀英以为这一次见到的一定是荣安公主,便向她拜下去。

  女子说话时声如浮绵:“先生就是从宣城来的信使?听说有一封信要交给荣安公主?”李怀英答声“是”,听女子又说:“那么请拿出来吧!”

  李怀英知道荣安公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这女子显然年纪偏大,于是问:“不知夫人是?”

  女子笑道:“妾是荣安的姐姐。”

  李怀英听闻是素沉的夫人凤烨公主,又欠了欠身,说:“但那封信……”

  “只能交给荣安,对吧?”凤烨烦恼地说:“可是她现在不见任何人。皇后召她进宫慰问,她也称病不去。何况是你?”她说着伸出手:“交给我,兴许一会儿我能见到她,转交她。”

  李怀英不情愿,但能够见到凤烨已不容易。他从怀中取出迷雁的信,再三拜托:“万望殿下转交荣安公主亲启。”凤烨说声“一定”,命那丫鬟送李怀英循原路出门。李怀英一走,她不慌不忙地打开信读起来。越往下看,她脸色越是难看。读到最后一个字,她从头又浏览一遍,确定并未遗漏一字,立刻将那信揣入怀中。

  又一个婢女走入偏厅,说:“殿下,奴婢又去看了一次,荣安公主还在昏睡,实在无法会客。”凤烨叹口气:“可怜的……让她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告辞。

  车夫要调转车头回府,凤烨却缓缓地吩咐:“趁着天色早,入宫一趟。”陪着她的丫鬟很少见她临时起意,奇道:“殿下不需回去换衣服吗?”

  凤烨道:“换来换去,宫门要落锁了。我就穿这个,圣上与皇后娘娘大约不会见怪。”她的口气虽然平常,但丫鬟猜到她必定有着急的事,因此一路上不敢烦她,只管催促车夫快快前行。

  凤烨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从小身体又不好,因此格外得到皇帝的偏爱。在她下嫁素沉时,皇帝便颁布诏令,从此凤烨公主入宫不须提前报请,宫门上亦不得为难。这是天大的恩典,十几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凤烨来得突然,素盈却未吃惊。凤烨一眼看见家里的轩茵又在宫里——如今有个人能同她一样来去自如,便是皇后特意关照的平王的这位养女了。凤烨心里知道是素沉或素飒派她来送信,她估摸着素盈已经知道她派飞龙卫去宣城的事,就没再提起。

  私底下,凤烨与素盈两人一向不好见礼:公主不拜皇后固然不妥,大嫂跪拜小姑说来也尴尬。素盈一如既往,大方地说:“公主体弱,繁文缛节一概免了。”说罢拉着凤烨的手,并肩坐在堆锦软床上。她一握就感到凤烨的手冰冷,忙命人添个火盆。

  凤烨手脚暖过来,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素盈,笑着说:“今天遇见稀罕东西,迫不及待地想给娘娘过目。”素盈小心将纸展开,扫几眼就重新折好,微笑道:“轻易相信下婢的话,容易闹出乱子呀!”凤烨的生母废皇后,正是因一名宫女告发而被废。宫内外怀念她的人,至今认定那是诬告,认为废后之死是皇帝轻信诽谤而造成的悲剧。

  素盈压低声音在凤烨耳边说:“怎么能因为一个婢女这样说,就真将驸马当作杀人凶手呢?这信……荣安看过了吗?”

  “她前些天如何为驸马求情,娘娘也知道。她对那男人,真是死心塌地啊……给她看这个,不是要她的命吗?”凤烨看着素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恐怕她想不到,救下白信默竟然害了我们的兄弟。”

  素盈岔开话,说:“这事同圣上说了吗?”

  “娘娘看那里面写的——把宰相也扯进去了。此时的宰相,可不同于昔日的我母亲。圣上怎么会为一个婢女的话,去寻麻烦?恐怕知道之后,更是把所有罪行栽在白信默的身上吧……让荣安往后怎么做人呢?”

  素盈不愿插手,将叠好的纸塞回凤烨手里。“从我口里说出来,就值得他去刁难宰相吗?况且我又没有亲眼看见。”

  “我可没有求娘娘到圣上面前说无凭无据的话。”凤烨小声喃道:“白信默这人,从他毁弃与你的婚约,我就不喜欢他。尚主之后,也未见他如何珍惜荣安。荣安是嘴硬的人,就算知道自己走眼捡到瓦砾,也要硬说是宝,定要别人都相信。也许站在娘娘的立场,荣安更可恶吧?可是在我这个当姐姐的看来……”她微唏过后,又道:“跟着无恶不作的白信默,她还要受多少罪!”

  “你是说……”

  “请求圣上,让他们离异。”凤烨镇定地说:“单是腊八的事,白信默就注定逃不过天网恢恢。宰相眼下碍着荣安作梗,但早晚还是要解决这事的。与其让荣安成为罪臣之妇,何不解开宰相的手脚,痛快地了结此事?”

  “啊呀!”素盈轻叱一声,转眼看看宫中的人,才向凤烨戏谑似的说:“公主真会害我!让荣安知道,还不同我拼命吗?”

  凤烨莞尔道:“娘娘做过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这一件就会被她知道呢?”她说着将那叠纸又塞回素盈手里,沉声道:“这东西就当做我的谢礼,娘娘且留着。今日圣上不会擅治宰相,日后却不一定……”

  素盈淡淡地说:“交给你父皇不就好了?”

  “我这个出嫁的女儿,插在皇帝与宰相中间有什么意思呢?”凤烨握住素盈的手,讷讷地说:“我也有私心——为了你家和你大哥,倘若日后有倒相之举,我希望协助圣上的人是你。”

  素盈就势将那封信攥在手心,呵口气道:“我在公主的眼里,依旧是个小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