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罗小蝶,阴间的事我做不了主,这阳间的事我又不是警察。我只能发发我的善心带她回去见见她父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
瘦西湖边上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该散步的散步,该打闹的打闹。人总是要死的嘛,节哀顺变就好。r
罗小蝶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指着远处,“就是那棵柳树下,我从那里掉下去的。”r
我顿了一下脚步,那木栈道,那老柳树,那瘦西湖。我擦,我还坐在那柳树下做过白日梦呢。罗小蝶在那被人谋害,我这会儿想起来忍不住打冷颤。r
“你家在哪里？我们还是走吧。”我收回视线,只想快点离开这里。r
“那山下,上坡倒数第二家。”罗小蝶指着罗汉山脚下的人家。我扶额,我去烈士陵园,每次都要从她家门口经过,她生前我居然未见过她。r
我们站在罗家门前,里面传来悲痛的哭泣声。罗小蝶的泪水跟泉涌似的,我和陈培文面面相觑,都束手无策。我想了想,我好像不太方便进去,就算是奔丧,我也得有个身份吧。r
“颜姐姐帮我……颜姐姐。”罗小蝶哭得梨花带雨,我不进去,他们就没法进去。r
这屋里屋外的哭成一片,实乃人间惨况。我朱颜,听不下去了。r
这一急,我哇的一声也哭起了,边哭我就边往里面走,“小蝶,小蝶啊,你怎么就走了!”我一半是因为刚才受到的惊吓,别一半是真的为了罗小蝶倒霉的命运,因此我的哭泣听起来十分像那么回事。r
很快,有一个主事的中年男人迎上来,“你是小蝶的朋友吧？”r
“我是她朋友,今天听到这噩耗,实在是太让人难过呢？叔叔和阿姨呢,我想去安慰安慰他们。”其实见了主事的人,我才想起来,我没准备礼数,这有点太尴尬了。r
“我的女儿啊,昨天还是活蹦乱跳,今天就走了,你扔下妈妈我要怎么活啊？”罗小蝶的妈妈哭得老泪纵横。r
我哭着走上去,“阿姨,阿姨,你不要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这安慰的话实在太苍白了,老年痛失唯一爱女怎么能不伤心。r
罗妈妈见了我,又听管事的说我是她朋友,一把就抱住了我,“你是小蝶的朋友欸,你说我这个白发人怎么能不伤心,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就会想不开跳了那湖,让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接受啊。”r
我被箍要喘不过气来了,哭声也压断断续续的。扭头间,罗小蝶站在一旁,哭得几近昏厥,陈培文正扶着她呢。r
这一时间,大家都哭得不能自拔,连带着在场的男人们都抹起了眼泪。r
我哭到后面都要虚脱了,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哭成这样我实在不想接电话。但它很执着的响着,我觉得至少该看看是谁。于是,我挣脱了罗妈妈的怀抱,歪歪扭扭的走到了一旁。r
电话是我前婆婆打来的,我没好意思把她的号码也拉黑。这,这接还是不接？犹豫了一会,对方就挂断了,我抽抽噎噎的想收起手机,它又响了起来。r
想到在我谢家时,我前婆婆一直对我礼遇有加,这离了婚我连电话都不接有点说不过去。这样想着,我已经滑下了接听键。r
“妈,妈,妈。”我声音一抖,连喊了三声妈,跟亲妈都没这么激动过。r
“小朱,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前婆婆从见我第一面起就喊我小朱,我没好意思抗议,于是就喊成了习惯。很显然,她听出了我声音里浓重的鼻音。r
“没,没事。”我努力的想止住抽噎声。r
“我让少平过去接你,我难得上来一趟,一起吃个晚饭。小朱,你现在住哪里？”前婆婆很温婉的问我。r
“让他,他,到XX路口接,接我吧,我在,在那等,就这样。”我抽得实在难受,也顾不上说再见就把电话给挂了。r
“朱颜。”陈培文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抽泣一下子就卡住了,这几天他还是第一次声音里带着这样的急促。r
我回头看他,他伸手拽过我的衣袖风一样刮了出去。跑得我昏头昏脑时他才停下来了,弯着腰顺平气起身,我发现我们已经到了罗汉山半山腰了。罗小蝶也身不由己的跟在陈培文身后,这会仍然抽噎得很是厉害。r
“怎么了？”我看着夜幕里的罗汉山,轻声问他。这突然之间跑掉,罗家人还以为我有毛病呢。r
陈培文顿住了脚步,放开了我的衣袖,冷声道：“跑得太快了。”r
我不知道他在追什么,但听他的语气可以判断出他追的这个东西对他肯定很重要,他是亡魂,对他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是人？我摸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低低道：“我晚上有个饭局,能不能先回家？”r
“走吧,一起去。”他转了身,黑暗中,他和罗小蝶不紧不慢的飘浮着。我是个活人,只能脚踏实地的走,几次要摔倒他都拽了我的衣服一把。r
我想着待会从罗小蝶家门经过时要怎么解释,真的走到罗家院门外时,根本就没人理会我,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罗小蝶跟着我,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但是有什么办法,她死了,再不舍再难过也是阴阳有别,久停不得。我也不想劝了,有些悲伤和难过是要靠自己慢慢熬过去的。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路口等着了。我可不想让谢少平跑到我小区来,就他那性格脾气,百分百要说我铺张浪费,一个人住租个农民房就好,居然还住租在小区里还是一室一厅,女人就是没有理财头脑之类的。r
我心情很复杂的回了楼上,换了衣服又特别化了眼妆,这才背起包包准备出门。r
“穿那么短,有伤风化。”半天没说话的陈培文哼了一声。r
我低头看着身上的牛仔短裤,年轻人不都是这么穿的吗？“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时代来的,但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穿。小蝶,你说是吧？”我看了一眼仍处在极度悲伤中的小蝶,她没理我,我只好悻悻的耸了耸肩。r
“你去换了吧。”他又说。r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只是一个鬼好不好？我妈都管不了我穿什么,他一个鬼凭什么管？我脾气上来了,也不跟他多说什么,转了身大踏步的往大门口走去,有本事别跟着我。r
谢少平的车停在路口,我带着一点冷冷的笑走上前去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他给我开了车门。r
“吃完饭后,我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回来。”谢少平启动车子,扭头对我讲。r
我看着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很想骂声斯文败类。但想想他还是我老公的时候我都没骂过他,现在他都不是我什么人了,我就懒得骂了。r
“这是你什么人？”陈培文的声音又响在我耳边。r
我扭头,那俩鬼端端正正的坐在后排呢。“前夫!”我比了个口形。r
“看什么？那两只小熊是我自己买的。”谢少平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r
我转回头看他,笑了一声才说：“少平,我们已经离婚了,这车是你的,哪怕你要挂个女人在后窗上装饰也是你的自由。”r
“朱颜,你现在变得挺伶牙俐齿嘛,不象和我生活的时候,死气沉沉。看来,你是枯木逢春了啊,不知道哪个男人开发了你？”果然是斯文败类,骂人不带脏字。r
“怎么,你有兴趣知道啊？是想讨教一下性经验？还是要承认自己在床上确实不太如人意。”我仍旧笑着,哭过的嗓子略带沙哑,在这狭小的空间有一种别样的性感。r
“朱颜!”谢少平猛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扭了一下。我很淡定的扒着座位,想和我这个写小说的逞口舌之快,我虐死你。r
“你还是好好开车吧,回头我跟你妈说一声,下次去菜市场的时候什么牛鞭羊鞭马鞭多买回家炖炖。你要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我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心里爽得半死,我靠,以前怎么没发现虐他会这么痛快呢？r
谢少平一张脸几乎要成紫色了,骂不过我,又不能打我,真是可怜。r
“朱颜,你太刻薄了。”陈培文的声音慢悠悠飘来。r
我端坐好,看着前方的路况。我刻薄？我刻薄得太迟了,早就该这么刻薄的。谢少平当时强行要离婚,其中一条理由就是和我一起生活没有情趣。说我除了电脑和码字,心里根本没有他。我擦他大爷,他天天下了班有热饭吃,衣服洗好了,床铺好了。他说话的时候,我搭腔了。他想做爱的时候,我躺下了。都说男主外,女主内,我这内里收拾得有条有理。他找不出毛病,就说我没有生活情趣。请问,什么叫生活情趣？每天穿上丁字裤趴在大门口摆个S形迎他的大驾？还是在他的饭碗里埋上一只小强刺激他的味蕾？亦或者学学别的女人天天坐在楼下的麻将桌上白板发财的赌着？r
我就是这样没有生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