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人舞剑于丘上

万里长空，雪云悠然，随风舒卷。午后的日光洒满了嵩王陵，一股草木的呛人味道在阳光中发酵，弥散，惹得人都忍不住要打喷嚏了。程鹏持剑立于草地之上，不见动作。他的全身绷紧如弓，平托剑身的右臂已经酸麻！r

程鹏不会武术，更不会剑法，但却也知道一些简单的用剑方式——譬如刺，砍，削，格等。更知道剑法一道，臂力，腕力的重要性。r

程鹏平托剑于胸前，便是在练习腕力。r

亦是一剑。r

刺！r

忽的，程鹏的右腿朝前迈了一步，用力踏地，右手托剑猛的朝前一刺，左手抵住了剑柄的末端，合身而出。这一剑刺的却不见余地，未有停歇。眼见的一剑已经将力用尽，他的左腿突然抬起，朝前用力一登——r

程鹏身体一顿，而后拔剑，退后了一步。r

这一步，程鹏足足退开了三尺。r

进步平刺，登步撤剑，这两个动作不过是瞬息，程鹏却似乎消耗了极大的力气，呼吸都粗重了几分。r

程鹏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胳膊上面的肌肉都在跳动着，一股酸麻感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得到了释放，一种懒散的，无与伦比的感觉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程鹏大口喘息了几次，便将剑交到了左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r

依旧持剑，静立不动，半晌后才是突然刺剑，撤剑。r

之后，程鹏再次休息。r

眨眼之间，便是黄昏。整个下午，程鹏只是练习了这一剑——他仅仅是按照自己对于剑法的理解，练习了直刺和收剑两个动作。r

这两个动作，左右交替，却是程鹏自己思索了良久之后，才是想到的。所谓格斗，无非速度，技巧和准头罢了，在程鹏看来，这三者比什么剑法，什么招数都有效，所以他整个下午只练习了一剑！r

刺。r

这一剑，简单而无花俏。r

程鹏练习的这一进步直刺的剑法就是一下，凭借着剑的准头和速度，在瞬间刺击对方的眉心，咽喉，胸腔，腹腔等要害，而后利用直登的力量，瞬间将刺入对方体内的剑拔出，招数就是如此简单。r

这一招剑法，竟是没有格挡，只有进攻，狠辣的厉害。r

程鹏收剑而立，夕阳的余辉拉出了长长的影子，程鹏不断的平复自己的呼吸，用以让自己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这样才好巩固自己这一下午的成果。r

很快，夕阳已经落去。r

程鹏的呼吸亦平稳起来，他心中暗道：“我这么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哎，也没办法，谁让叶纷飞也不会武功呢？”想到这些，程鹏心中颇为郁闷。叶纷飞自林中走了出来，人未至，笑先闻。就听的叶纷飞说道：“程鹏，这一下午的收获如何？我见你练了几日剑法，怎么都是一招？”r

程鹏一笑，问道：“叶纷飞，你看我剑法如何？”r

“不好看！”r

叶纷飞说的实话。r

程鹏的剑法就这一招，不见花俏，自然是难看的紧。秉承着实用至上的理念，程鹏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剑法好看起来——只要能够安身立命，便是卖相差上一些，又有什么关系？r

但叶纷飞这般一说，程鹏的心中却依旧有些不服，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当作了剑持在手中，道：“那帮我看一看这一剑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r

叶纷飞道：“可以，不过，你不要后悔！”r

程鹏道：“来。”r

他低喝了一声，朝前跨出一步，已然将手中的木棍平刺了出去。r

木棍笔直，恍若流星。r

程鹏的这一下用尽了周身的力气，更是将自己几日来琢磨出来的心得都用在了这一招当中，即便是将宝剑换成了木棍，却依旧可以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真意——快而狠辣，木棍稳的如同泰山一般，内中劲力含而不发，直刺而出。r

“唔——”r

木棍发出了低沉的破风声。r

叶纷飞的白衣如雪，长袖一舞，身边便多出了一层白雾，将叶纷飞隐蔽了起来。程鹏自是一剑刺空，而后便跟着又是同样一剑，刺了出去。r

一剑！一剑！复一剑！r

白雾弥漫，笼盖四野，程鹏的身边都是白雾，遮挡的他连自己手臂都看不到了。这样一来，他还要如何和叶纷飞对手？叶纷飞的笑声自白雾深处传了出来，说道：“这招剑法，应该还是不错的。”r

叶纷飞为何要加上“应该”这个词？r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难道还应该有个“应该”？当然不是，原因就是因为叶纷飞根本就不会剑法，自然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点评。r

程鹏有些挫败感，道：“想不到连你的衣角都没有碰到。”r

叶纷飞道：“仙凡有别，我用的是法术，自然占了便宜了。程鹏，你的卧虎功实际上也已经有了效果，若是换成前几日，你就算用尽了全力，也无法让这根木棍发出破风声……这才是几日呢？我可修炼了百年的……”r

程鹏问：“几百年？”r

“不记得了。”r

白雾在风中弥散，叶纷飞的身影再次显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朝着程鹏点头示意，道：“时候不早，应该回去了。”r

程鹏提起了地上的剑。r

他道：“何时我的剑也能发出破空声？”r

叶纷飞不知，摇摇头，率先走了回去。r

吃过了晚餐，程鹏便回到了自己的石室当中，躺了下来。r

在棺材床内躺下后，程鹏微微的调整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肠胃处于一种最为舒畅的方式，让自己的骨骼，肌肉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之后，程鹏的呼吸就开始变得如同猫儿一般了，他的身体也开始了慢慢的起伏……r

这便是卧虎功了。r

只是老虎睡觉，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程鹏却没见过，是以只能照猫画虎，他寻思着：猫虎也都是猫科动物，这个总不会有错吧？r

昏昏沉沉中，恍兮惚兮，程鹏陷入到了一种微妙的状态……一种似乎假寐，却睡得异常舒适，酣畅的状态。在这种懒散的睡眠当中，他似乎能够听到很小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却一闪而逝，就连程鹏自己都忘记了。r

就在睡眠当中，程鹏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变得更加强大。r

肠胃中的残渣被更加彻底的粉碎，吸收。r

心脏变得更加有力。r

血液变得更加的润泽和炽烈。r

程鹏似乎变成了一只猫！r

懒猫。r

手机的闹铃的铃声让程鹏坐了起来，学着猫儿的样子用力的伸展了十来次身体，他的骨头竟然还跟着发出了一连串的爆豆声，“噼啪噼啪”的声音延绵不绝，也让程鹏身上的懒散消失了个干净。r

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程鹏心中很是高兴——他自从修炼卧虎功以来，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一日好过一日，精神头儿也更见充足了很多。r

“呼……”r

用力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程鹏心中不由的想道：“这个卧虎功不就是学着猫儿睡觉吗？怎么效果这么明显？哎呀，要是早知道了，咱从小就这么干了，还非要等到现在才开始临阵磨枪？失败啊……”r

程鹏自我感慨了一下，推开了石门出去。r

他径直去了练功房，在千层纸，木人桩这些器材上面耗干了精力后，这才是施施然的一边擦汗，一边朝着大殿走，转过弯儿后，就闻到了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程鹏的鼻翼轻动，不禁道：“呵，是肉粥！”r

叶纷飞打趣道：“鼻子真灵。”r

“嘿嘿。”r

程鹏自己舀了一碗，吹了几口气，喝了一口粥，说道：“叶纷飞，今天你难道还要和它们一起蹭课？”r

叶纷飞道：“我听听不行吗？”r

程鹏道：“可我压力真的很大，比这个嵩王陵还大。还有，把那个‘吗’字去掉！”r

叶纷飞眼珠一转，看着程鹏似笑非笑：“哎，我突然感觉做一只吃人的妖怪也不错。你上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里面不是说狐狸精吃人心，可以永葆青春，增加法力的吗？要不咱们尝试一下？”r

程鹏赶紧赔笑，说道：“这个玩笑不好玩儿，想听课就听吧。”r

程鹏很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间最快，给他们讲了一个关于《画皮》的故事呢？尤其是给几个狐狸精讲这个故事，不是教唆犯罪，是什么？r

叶纷飞正色道：“我可没有开玩笑。”r

程鹏干笑：“我的心不好吃。”r

“鸡心的味道不错。”r

程鹏祸水东引……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妖怪，在斗嘴上面她们天生就有着令人难以比拟的优势，程鹏自愧不如。r

饭后稍微消化了一会儿食物，喝了几口水，程鹏就开始上课了。r

语文教人识字之后，就是数学，除此之外，还参杂了一些物理，化学以及生物，天文之类的知识，看着叶纷飞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程鹏看了看自己的蛛蛛爬一般的板书，想死的心都有了。r

板书啊……r

午后，程鹏就要出去练剑，却被叶纷飞叫住了。r

“程鹏。”r

程鹏道：“有事儿？”r

叶纷飞点点头，说道：“这眼看着就要八月十五了，咱们总需要去采办一些事物才行，每年这个时候，都很重要。”r

八月十五？r

程鹏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就是一抹伤感！r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r

他算是回不去了。r

虽然离家的时间短暂，但是回不去了啊，这一抹伤感，就好像是浓稠的蜂蜜一样，浓的根本化不开，也难以稀释。程鹏慢慢扬起了自己的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说道：“采办一些什么？”r

叶纷飞则是将刚刚程鹏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答反问：“程鹏，你怎么了？”r

程鹏道：“没事。”r

“哦。”r

程鹏道：“采办的事情，需要我去帮忙？”r

叶纷飞有些无奈，说道：“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去不方便，以前没有办法，现在你在这里，自然想要找你帮忙。我也知道你对这里不了解，所以我会和你一起去，交涉的时候你来，我怕被人发现！”r

程鹏点点头，表示明白。r

叶纷飞法力不俗，却毕竟是妖怪，自然怕人发现，万一招惹了修道人，就更是麻烦了。所以叶纷飞会尽量的避免与世俗有所接触，但这一次却似乎……r

程鹏问：“重要到什么程度？”r

叶纷飞叹口气，说道：“不好说，但真的很重要。”r

“哦。”r

这个下午，程鹏的剑练得心不在焉。r

次日，程鹏就换了一身叶纷飞做给他的长衫，腰间挂了宝剑，头发太短，实在没有办法掩饰，只好就带了一顶帽子。这一身衣服穿起来，程鹏给人的感觉竟然是有那么几分高大，儒雅呢。r

叶纷飞依旧一身白衣如雪，却已经遮了面纱。r

她的容貌虽不入程鹏的法眼，但在那凡俗百姓看来，却已然就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了，足有着可以倾覆天下的容颜和能力，这却是让人看不得的。r

叶纷飞好生的吩咐了一下自己的姐妹，这才是和程鹏并排走出了古墓，沿着大路朝着锦州城的方向走了去。r

这嵩王陵距离锦州城足足有六十多里，且道路崎岖，少有行人，许多的官道都是杂草丛生的，虽然清晨的天气还算是清凉，可程鹏依旧是冒了一身的汗。他用袖子在额头上擦个不停，转而去看叶纷飞，问道：“叶纷飞，你不热吗？”r

叶纷飞愣了一下，道：“怎么不热？”r

程鹏摸了摸鼻子。r

叶纷飞问：“在想什么？”r

程鹏道：“没什么，就是响起了以前我老家的一个笑话。我们那里的女人都会佩戴一种叫做胸罩的东西，就是用海绵，丝绸，弹力布之类的材料做成的一种东西，用来保持胸部的挺拔，有人就问女人，大夏天的，你们带着胸罩，不热吗？你猜那些女人怎么回答？”r

叶纷飞自然不会知道那些女人如何回答。r

程鹏自说自话道：“不戴你们热。”r

叶纷飞没有听懂这个笑话。r

对她来说，这个笑话太过于晦涩了一些……r

相比较这个笑话，叶纷飞更想问的是程鹏以前所在的地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他又是来自于何处——实际上她早已经想问程鹏这个问题了，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现在似乎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叶纷飞问道：“程鹏，你以前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不想说就不要说，可不许骗我！”r

“哪儿敢呢？”程鹏道：“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很高很高的楼，换算成现在的尺，应该有上千尺吧。那里的都市没有城墙，道路非常的宽阔，到处都是飞奔的汽车，有很多很多的人，男的女的都很开放，就是空气没这里的好……”r

叶纷飞道：“想不到还有如此奇妙的地方！”r

程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里面正好有一些城市风光……视频恰到好处的给大都市来了一个剪影，各种各样的生活场景都涉猎了一些。程鹏给叶纷飞看了看，说道：“没骗你吧，这就是我以前的生活。”r

叶纷飞似乎笑了一下，说道：“我又不是不信你。”r

程鹏笑了一下，想要挠挠自己的头。r

那个帽子捂在头上，热的好像蒸笼一般，难受的要死。r

“真热。”r

叶纷飞道：“忍忍也就过去了，等会儿太阳高一高，天气更热！”r

程鹏哀叹道：“古人真苦逼。”r

“古人？”r

叶纷飞真的很奇怪程鹏怎么会说出这么一个古怪的词语来。r

程鹏也是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于是就一五一十的说道：“以前我们那儿也和这里差不多，后来西方科技革命，世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于是男人们的长头发没有了，女人的小脚也没有了，就是这样……”r

程鹏简略的说了一下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的历史，却并没有详细。那些东西要是说全了，肯定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说的完的。r

一路上，叶纷飞听得津津有味，程鹏也说的唾沫横飞，似乎那酷热的气温已经被他们忘记了。六十里的崎岖小路很快的就走过去了，程鹏的双腿带着一些酸麻膨胀，亦步亦趋的和叶纷飞并列而行。r

城门附近，行人逐渐多了起来。r

三三两两的行人不时的将目光落在了叶纷飞和程鹏这里！r

且不说叶纷飞的姿色是否出众，单看程鹏竟然是和一女子并列，这就足以成为一个大新闻了——方今世上，有哪一个男子会和女子并列的？即便是一些为妻如虎的男人，走在了大街上，也一定要挺直了腰杆儿，让妻子落后自己半步才是。r

三纲五常，天地伦常，礼仪礼法，怎能容人如此放肆？r

行人不时朝着两人指指点点，程鹏的耳中只听得嘈杂一片，却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不过看那些人的手指所指的方向，分明就是自己二人无疑。r

程鹏皱眉道：“叶纷飞，他们在说什么？”r

叶纷飞似乎有些怯怯，气恼，很是不忿的道：“他们说，说……”r

“说什么？”r

似乎是猜到了一些大概，程鹏一瞪眼，显然是有气了。r

叶纷飞扭头看向了程鹏，不说话了。r

程鹏道：“怎么不说了？你倒是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r

“他们说，你我二人是奸夫****，不懂伦常，还有……还有，禽兽不如，应该被浸猪笼，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