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落雪

程鹏淡然踱步，一脸的高深莫测，一句“便宜了你们二人”，倒是显得二女占了多少便宜一样——只是这个世界却无老子，更无《道德经》，她们二人也的确是占了很大的便宜，试问听过此经的，又有几人？r

古墓之中，程鹏讲道，闻者唯金鹏、许山、白飞飞、李诗雅、坤门十二女子，算来不过才是一十六人罢了。r

而《道德经》也的确高深，何况其中还有程鹏的心血？r

程鹏踱步几遭，以余光暗中观察二女，见二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已经不复此前的死气沉沉，心中一喜，暗道：“总算是从阴影中出来了，我再讲一段，将两个丫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就不想那些了，到时候再行开解……”r

想到此处，程鹏便是停步，嘿然一声，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这就像是一个木桶，箍木桶的木板又长又短，天之道，便是要以长的木板截取一些，补充短的，所以才能容水，而人之道却相反——人之道，便是将短板锯了，补在长的上，结果可想而知！”r

程鹏讲到这里，便一停，二女听的正是认真，对悠然便问：“前辈……若以木桶为道者，水为何物？”r

程鹏道：“若以木桶为道者，故而水便谓之德，德盛于道，譬如水装于木桶，天能长久，在乎于道，故而不缺德，在乎无为——无为故不却其短，容水不足，亦不能失；人之道，以截其短，故而水愈少，终不能留……”r

对悠然听的恍然，说道：“故而有道、无道，观其德之多寡，便可以明！德为道之象，盈亏皆能见之，水固然无形，在江河则为洪涛，在山涧则为溪流，在木桶则为一桶，前辈，不知晚辈理解可对？”r

程鹏道：“很对！”r

对悠然的理解能力很强，所谓“举一反三”也不过如此了。r

程鹏又点点头，看了二女一眼，说道：“你二人能听进这些，显是心情活泛了，我给你二人讲这些，为的便是这个，目的达到了，我也就无需继续讲下去……现在，便让我看看天台剑宗的剑法吧！”r

对悠然、对悠悠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对悠悠点点头，对悠然深吸了一口气，言道：“如此，我姐妹二人便得罪了！”r

对悠然右手一伸，握住了高出肩膀的剑柄！r

对悠悠同样伸手，握住了凸出肩膀的剑柄！r

这一对姐妹携剑的方式如一，都是将剑背负在背，剑柄向着右上，剑尖指着左下，而此刻姐妹二人的手便已经放在了剑柄上，目光中渐渐的多出了一些锐利——锐利的就像是一柄剑！r

程鹏道：“拔剑吧！”r

“噌——”r

“噌——”r

二女同时拔剑，剑身和剑鞘摩擦出两声锐响，几部分先后。r

程鹏右手按住了剑柄，凝神注目，看二女拔剑：首先，她们的手握着剑柄，用力向上抬，一直抬到了无法再抬的高度，剑也出鞘了接近二尺；然后，她们便以手腕用力，朝前旋转，于是剑便出鞘。r

两柄剑忽而出鞘，高高的跃出两道明媚的弧线，裹挟着一声破风，指向了程鹏。r

拔剑一指，便是一道弧。r

两个人拔出了两道弧，反射了明媚的阳光，竟然显得有几分刺眼。r

程鹏看着二女拔剑，眼中却极为平静——当二女将手臂延展到最高处，剑还没有出鞘的时候，他就已经退了一步，一步退后一丈，右手一提，青锋剑便出鞘，斜斜的指着地面，对二女的剑视而不见。r

程鹏点评道：“拔剑的速度慢了一些，想来这是剑鞘背在背后的原因！适才我是退了一步，倘若我进一步，你二人将没有机会拔剑！”r

倘若程鹏进一步，她们二人便已经成了死人——因为她们拔剑的速度不够快，剑还未曾拔出，程鹏便会先一步一剑刺入她们的要害！r

对悠然道：“请前辈指点！”r

程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办法有两个——一，提前拔剑，携着拔剑之威进击；二，改变携剑的方式，也许你们可以将剑拿在左手，右手把剑，或者是将剑挂在腰间，这样拔剑的速度就会加快！”r

对悠然道：“前辈指点，晚辈记得了！”r

程鹏道：“来！”r

姐妹二人一起进剑，二人的剑招轻灵，动作飘逸，恍然是两只翩翩的仙鹤。两柄剑配合极为默契，一撩一刺，朝着程鹏而去。r

程鹏再退一步，躲开了二人一剑，口中道：“再来！”r

对悠然、对悠悠一剑又一剑。r

程鹏一步一退，一退便是一丈，每次都是窜步，躲得异常轻松——再锋利的剑，倘若是刺不到人，又有何用？r

一步一退，程鹏一直再退，一退三十六步。r

三十六步便是百米的距离。r

二女连连进攻，却已经有些气喘，程鹏却不再退，语气淡然的说道：“适才我一共后退了三十六步，接着我要进招了，小心了……”一言罢，程鹏忽而进步，他的脚趾猛的抓地，便听的“啪”的一声——r

“啪！”r

脚掌和地面一交，发出一声轻响。r

程鹏的剑斜斜的上撩，变为了刺，整个人沿着一条笔直的线，向前刺出。r

这一剑是撩也是刺。r

这一剑快的像是一道闪电，只是剑光一闪，便到了眼前！r

对悠然的眼前。r

对悠然神色一变，慌忙收剑格挡，她的剑一颤，一抖，手几乎都握不住自己的剑。r

程鹏剑不收，只是微微一个侧步，剑便朝着对悠悠滑去。r

“叮——”r

对悠悠亦是格挡，剑一颤，就歪了。r

程鹏的剑横移了三尺，忽而停顿，就像是它从未曾动过。r

程鹏问：“如何？”r

对悠然压下自己的心跳，深吸口气，道：“这一剑太快了，根本反应不及！”r

对悠悠道：“快！快的不可思议，而且力量也很大！”r

程鹏将剑斜指地面，呈三十度角，口中道：“不错，能从这一剑中领悟多少，就看你们姐妹的造化了！”r

二女一个万福，道：“谢过前辈指点。”r

程鹏道：“你们三个，既然无事，便走吧！”r

二女对视一眼，依然是对悠然开口，道：“那……我三人便走了！”r

对悠然、对悠悠二女走近了时飞，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三人便来和程鹏告辞，下山去了。程鹏看着三人的背影，心中却并不见得轻松。三人上了马，沿着官道，策马而去，卷起了一条长龙。r

程鹏眯起了眼，看着三匹马化为黑点，融化在天地之间……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暗道：“终于走了，真是麻烦啊……不过对泽涛，嘿嘿！多知道一些事情，总比什么也不知道的抓瞎好——信息可是很重要的啊。”r

程鹏感慨了一句，就觉周围的光线变的暗了，便抬头看去：r

天空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云朵，白的像是一团一团的棉花，太阳被云遮住了。r

云的边角很亮，形成了一圈亮边。r

“刚刚还是一片大好，万里无云，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了这么多云？这晴转多云也来的太快了一点儿吧？无语——你妹的都要十月份了，你还当自己六月呢？真幼齿……六月的天是娃娃脸，说变就变，这十月……难道说是女性？”r

程鹏看着天空的浮云，心中一念又一念的胡思乱想，心猿意马不见山崖。r

“哎，云越来越多了，怎么……”r

只是出神片刻的功夫，天上的云便更多了，已经连成了一片。r

白云变成了一种鱼肚白的颜色，遮蔽了天空，天地间变得昏暗，就像是早晨的时候，太阳将出未出的时候。一点冰凉忽而落下，渗入进程鹏的额头，程鹏一皱眉，心道：“雨点儿？这是要下雨？”r

这时，身后传来李诗雅的声音：“老师，在这里做什么？”r

程鹏回头看了一眼，就说道：“诗雅你看这天气，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就阴云密布了，说不得要下雨！”r

一个雨滴落在地上，融进了青石，只留下拇指肚大小的水迹。r

李诗雅道：“老师，那对姐妹和那个时飞呢？”r

程鹏道：“诗雅你出来晚了，那三个人我已经放走了！”r

李诗雅“哼”了一声，嗔道：“老师你说话不算话！”r

程鹏干笑一声，道：“这个……诗雅，为师再教你一个步法，这个步法的名字叫做‘太空步’，看似进，实则退，最能骗人的眼睛，若是练习的好了，自然奥妙无穷……且看好了，很简单的！”r

程鹏转移了话题，说了一句，便掩饰起来。李诗雅看的程鹏朝她走了一步，可程鹏却一下后退了一步，李诗雅用手揉了下眼睛，再细看去——程鹏果然是退了一步。r

李诗雅被步法吸引，睁大了眼，惊讶道：“怎么会？老师您明明是朝前走的啊！”r

程鹏嘿然一声，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头，说道：“这正是这种步法的奇妙之处，诗雅你想想看，倘若你正在和人对敌，这么走上一步，敌人必定判断错误——打斗的时候，一瞬间的误差，那便是生死！”r

李诗雅问：“怎么做的？”r

“练——多练几次，自然就会了！”r

程鹏心道：“这太空舞步咱当年可没少练，那是生练会的，而且走的时候，都能做到不行迹外露了——那种明显舞台表演的，根本就不是和哥一个档次的。别说正走了，就算是后退的，左右的，咱都能走出来！”r

程鹏又走了几步：r

他朝前走，却在往后退；r

他朝后退，却在朝前进；r

他明明朝着左侧跨了一步，但却走到了右侧……r

这样的步伐，简直不可思议。r

李诗雅长大了嘴，看的难以置信，心道：“老师真厉害，这样的步法，都能想得到——这还是步法么？简直就是法术了，真不可思议！”r

程鹏停下了动作，说道：“太空步的玄妙，为师刚刚已经演示了，这太空步的实质，便是一种欺骗——欺骗人的视觉。有时候，我们的眼睛看到的并非真实，这种步法，你看着朝前走，实际上……”r

实际上它可以向后，也可以左右，哪个方向不能行？r

李诗雅问：“这要怎么练啊？”r

“简单！”程鹏比划了一个动作，说道：“诗雅，你跟着我做，这要……然后这样，注意姿势，用力——走！再来一次，别灰心……”程鹏一步一步的走着太空步，让李诗雅学习，他特意的放慢了速度，每一个动作都很清楚。r

李诗雅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学，却始终不能走出太空步。r

程鹏也不在意——要是这么片刻就能学会，那太空步也太不值钱了。r

李诗雅苦着脸，道：“老师，学不会啊！”r

程鹏道：“慢慢来……朝前走，向后退，这是最简单的，等你练习到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痕迹，那就要接着练习后退的时候朝前走——也别将这个步法想的复杂了，你只要知道这个步法的实质就行了！”r

李诗雅又试了一下，失败，问：“实质是什么？”r

程鹏很是无良的一笑，说道：“实质啊……就是你明明是向后退的，但是要让人以为你朝前走！”r

程鹏的话说了等于没说，惹得李诗雅翻了一个白眼。r

这一趟的功夫，地上间或的多出了几点水湿，都是云中含不住的水珠落下形成的。r

李诗雅正要说话，一片雪花飘飘悠悠的落下，自她的眼前一尺外落下。r

此时天气阴沉却无风，雪花落在脚前的青石上，瞬息融化。r

李诗雅道：“下雪了！”r

“雪？”r

程鹏略是皱眉，抬起了头，果然是雪……r

天上的云，似乎在回应李诗雅的话，她才见了一片雪，说了句“下雪了”，于是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便落下来……r

程鹏看着雪花飞落，悠悠然的，像是白色的精灵。r

雪花一落便成了水。r

程鹏眯起了眼，眼眸细成一条线，抬头望天，看一片片的雪花落下。r

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雪。r

雪花开了六瓣，薄薄的，剔透的，闪烁着光，便成了白。r

以前的时候程鹏从未见过如此剔透的雪花！r

或者可以说是从未看过如此清晰的雪花！r

程鹏说道：“已经都要十月份了，下雪很正常……”r

李诗雅附和道：“也是，去年这个时候都下过一场雪了！”r

程鹏心中则是默默的盘算着日期：“这里的历法，和农历相似，这里九月末，农历也应该是九月末，换成阳历的话，大概就是十一月份了，这样一来，大概都已经算是冬天了。不过我怎么就想起《窦娥冤》的六月飞雪了呢？”r

窦娥冤，六月飞大雪，可现在却是将要十月了！r

六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r

九月末却已经是秋末冬初。r

只是程鹏却总觉这一场雪来的太过于蹊跷……r

程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心中自语：“十月飞雪，你个白痴！”r

也不知他在说谁白痴。r

李诗雅叫道：“这雪好漂亮……”r

程鹏嘿然一声，说道：“是挺白的！”r

青石已经湿透，更多的雪落了上去，却不再融化，变得黏糊糊的。r

路边的松柏上也盖了一层白绒绒的雪帽。r

远处的地已经成了白色。r

天地尽是白，银装素裹，万里无垠。r

雪越来越大，无风又不冷。r

天上落下的雪花每一片都是温柔的，飞散的像是漫天的蒲公英。r

李诗雅捧着双手，接着落下的雪，雪在手里化为了水。r

程鹏嘴角带笑，看着李诗雅玩耍。r

今年第一次下雪怎不让人高兴？r

于是程鹏的心也愉悦了起来。r

用脚在地上踩出一个，一个黑漆漆的脚印，水淤积了浅浅的一层，青石青的发黑，却黑的分外干净。程鹏不停的踩，一路踩到了嵩王陵的脚下，而后沿着原路，踩着来的时候的脚印返回……r

“我踩！我踩！我使劲踩！”r

脚踩在雪上，脚印里，浅浅的水上，发出一阵轻轻的“啪啪”声，溅起了带着泥的水花。r

程鹏此时就像是一个顽童，忘记了所有的烦恼。r

一脚一脚，猜来猜去。r

程鹏的脚高高的抬起，正要踩下，溅起水花，动作却忽然停住了。他眯着眼，抬起头，看向了西方……r

铅灰色的云下是一条线。r

黑色的线。r

那一道线极快的拉长，变得粗大，像是表演的飞机拉出来的线。r

那一条线正朝着这里而来。r

修士！r

程鹏顿住的脚忽而落下，溅起了一朵水花，说道：“诗雅，去叫白飞飞他们出来，就说有修士来了！”r

李诗雅转身便朝墓中跑去。r

程鹏的目光落在线上，心中猛烈的跳了几下，才是平复。r

天上有线西来，有修士自西天来，不知正邪！r

那一道线越来越近，越来越低，黑色渐渐散开，成了一团云雾。r

黑色的云雾笼盖了大片的光明。r

黑云压下。r

嵩王陵笼罩着在云雾之中，程鹏亦笼罩在云雾之中。r

那黑色的云雾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r

程鹏屏住了呼吸，看着西方，眼中带着一些凝重。r

他已经看到了黑气中的人——黑气中人有两米的高度，浑身上下的肌肉高高的隆起，一块一块的，看着分外狰狞，简直就是一座肉塔！这座肉塔的头上没有头发，眼睛上也没有眉毛，正朝着他来。r

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