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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两个女人两种心态


西藏是个盛产激情的地方,爱情的种子却很难发芽生长。

卓嘎

我看了一眼碗上的表,已经七点半了。这只表是上个月我满十八岁时,阿妈亲自给我带上的。这只表在阿妈的箱底压了很多年,却从来没见她带过。表壳过于大了些,表面还有很多细细的划痕,表带有些松,在我细细的手碗上可以转来转去,显然它不是一只女人带的表。

我还记得那天阿妈拿出来时,还特意用帮典细细的擦了擦。当时我就站在阿妈的身后,虽然看不见阿妈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阿妈的眼里肯定有泪。

我不知道这只表是怎么来我家的。这样一只表,明显不是我族之物。爸拉也有个看时间的表,在拉萨买的,没有表带,阿妈用羊毛捻成线编成小辫穿上,给阿爸挂在腰间。那是阿爸身上最值得炫耀的物件,家中每每有亲戚来,他总会从腰间解下,教他们怎么认识时间。小时候我一直都奇怪,阿爸那么喜欢表,阿妈干吗不把箱底的那只表送他呢。

现在,阿妈把这表给我了。突然的、豪无准备的情况下,阿妈就把它给我了。说是祝贺我满十八岁,正式从孩子变成一个女人!其实,我到底是什么出生的,阿爸阿妈都记不得了,在我的民族里,没有记录详细生日的习惯。大人都只是记得某个孩子大概是某个年份的某个季节出生的,阿妈说我今天十八岁,那就是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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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那天起,这只表跟那些塑料镯子、玻璃手链一起堆积在我细细的手碗上,从没摘下过,睡觉也戴着。早上,我不用再盯着山头太阳的高度,我只需看一眼手碗,就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赶羊出圈了。旁晚,也不用再看谷底的阴影,只需抬一下手腕,就知道该不该喊牧羊狗赶羊回家。

就象今天,已经七点半,尽管太阳还是很高的,但我知道该往回走了,到家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呢!今天是藏历元月十五,新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我们的年就算过完了,日子仍将回到原来的轨道。昨晚听电视里说,今天还是汉人的元宵节,汉人要吃一种圆溜溜的东西,说是象征团圆什么的,也没搞明白。毕竟,汉人的生活离自己太遥远了,只怕今生永远不会有交汇的可能吧。

“顿珠”我冲山顶上喊了一声,一道黑色的细线便从某一块岩石上飞快跃下。那是我的牧羊狗,长得像小熊一样的家伙。顿珠的母亲是只野狗,在顿珠出生七天就得怪病死了,是我把五只小狗带回了家,天天挤羊奶喂它,最后仍然只有顿珠活了下来。

它从小跟我就形影不离,我走到那它跟到儿。阿妈说,因为顿珠第一次睁眼看到的就是我,所以把我当成了妈妈。平时,哥哥们上山放牧时,会带着家中其它三条牧羊狗,独有我,只带顿珠。因为一个顿珠,比其它三只狗还管用。重要的是,顿珠很听我的话,只要我一声招乎,它就会不管不顾地冲锋陷阵。我喜欢胆子大、不怕流血的狗。从我十五岁起,只要是我一个人上山,周围牧羊的男人们总会想方设法地把牛羊赶过来,夏天送我些新采的黄磨菇,冬天送我些野鸭肉等。我喜欢黄磨菇,用酥油炒一炒,比牦牛肉还鲜;我也喜欢吃野鸭肉,冬天用羊粪火炖一锅浓浓的汤,一天的寒冷也就消失殆尽了。但这并不代表着那些送我黄磨菇、送我野鸭肉的人就可以在我身乱摸,更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脱我的袍子。

每每遇到那些送我东西后想占点便宜的“阿哥”们,顿珠只需我一声招乎,便毫不迟疑地冲到我身边,脖毛咋起,血红的眼睛看着对方,那人就会自动去赶走他的牛羊。

我慢慢赶着畜群往回走。我家的牛羊数目在村里并不算多,十只牦牛、八十只羊,我也不需要天天放牧,有时是哥哥、有时是嫂子。只是近段时间,阿爸让我出来多一些,特别是家中有不认识的客人来时,阿爸总让哥哥们留下陪客,而让我上山。说实在的,我不喜欢放牧,山上太寂寞了,很多时候,都只能跟顿珠说话。

远远的,我看见山脚下的村子已有了饮烟。顿珠跑前跑后的,把离队的牛羊赶回群里。我扯开嗓子唱起一首歌:“太阳下去了,月亮爬起来。阿妈的织布机停了、阿爸的青稞酒香了。妹妹和她的牛羊,踩着白云回家了。”

我的歌声足以传到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些角落里,总会有男人支起耳朵,抬起头找寻歌声的来源,这是嫂嫂告诉我的,她说那些男人只要一听见我唱歌,就会放下青稞酒杯。

到家时,跟以往任何一天一样,阿妈已停下了织布机,和阿爸坐在天井里喝酒。奇怪的是,两个哥哥今天也没捻羊毛,跟阿爸阿妈坐在一起喝酒,嫂子则站在一边给他添酒。以往的旁晚,都是阿爸喝酒、阿妈和哥哥们一起捻羊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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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还有个奶奶,一个天天念佛的老人,她是我最亲近的人。按习惯,我放羊回来,奶奶都会在门口等我的,给我塞上一把奶渣。今天也没见着,奇怪!

我在家人的嘻笑声里,把鞭子挂在天井的柱子上,摘下头巾顺手搭在绳上。从家人不同寻常的开心来看,今天来的客人想必是久不走动的吧?不知又是那一家远亲来过!

我拍去袍子上的尘土,正想去找奶奶时。见阿妈和嫂子抱了一大堆闪闪发光的绸缎衣物过来,要我试试,说是今天亲戚送来的,看合不合身。这些绸缎衣物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平时也只在小姐妹出嫁时才见过。我高兴坏了,脱掉身上笨重的袍子,一件件地穿在身上,毫无顾虑地笑着,转来转去让他们看。

最后一件大红的绸缎裙子我极喜欢。面料细细滑滑的贴在我的皮肤上,感觉非常舒服。阿妈拉帮我把发辫理了理,还把两串珍珠戴在我的脖子上,说这也是那亲戚送的,她从一个塑料袋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在我怀里,让我去房里找奶奶,说让奶奶看看我的新衣服。

转了一个圈,把阿爸的青稞酒端起来灌在自己肚里。开心啊,突然间自己有了这么多漂亮衣服,真是开心极了!

我飞快地旋进佛堂,奶奶肯定在那儿!果然,虔诚的奶奶就坐在佛前的垫子上,小窗中透进些许光线洒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几丝白发在光影里浮动着。奶奶嘴唇微动,却并没有声音传出,她手中的经筒缓慢地、不慌不忙地转着!

“奶奶!”我蹦过去,一下子俯在奶奶的背上,伸出手臂去给她看,“好看吧,今天亲戚送给我的新衣服!”

“卓嘎拉,下来,奶奶念经!”奶奶扯过我的身子,让我坐在她前面。“我的卓嘎长大了啊,真长大了啊!”她摸着我的脸,喃喃地念着,对我的新衣服却看也不看。

“奶奶,你说好不好看嘛?”难得有新衣服穿,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衣服,我渴望着能得到奶奶的赞美。于是扭着身子,把脸更近地贴到奶奶面前。

“漂亮,我的卓嘎拉是最漂亮的姑娘!”奶奶总算是看了我的新衣服,只是她在说这话时,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奶奶,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我忙不迭地抹去奶奶的泪。

“没什么没什么,奶奶是看到我的卓嘎拉突然长大了,高兴啊!”奶奶自己掏出手帕,自己抹了把脸,又恢复了那个慈详、和蔼却有些苍桑的样子。“出去吧,跟你的哥哥们喝酒去!奶奶还要念经!”

我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有些迟疑地离开佛堂,向已有些醉意的家人走去。


好好

终于到拉萨了,坐在阳台上,捧了一杯热热的咔啡,看天,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开始决定逃的时候,拉萨并不是首选的地方。想去成都,听说那是个最养女人的城市,然而却来了拉萨,临时决定的。只为老板的一句话:来吧,妹妹,这里有你想要的男人。

嘿嘿,我想要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呢?没有具体的概念,但总是让人心动不是?

老板以前没见过,在网上联系的,她说她开了一间大大的广告公司。她说这话时我想笑。一间大大的广告公司是什么样子?比我现在蹲的垮国公司还大?夸张了吧,在拉萨那个地方?然而,还是来了,为她高高的提成,也是想给自己重新找个安放的地方。

来了后有些后悔,明知条件不好,但不好到没有热水、没有马桶、住在如学生宿舍一般的破公寓里,还是很吃惊的。早知如此去成都好了。然而,看到那一张大大的床上铺着崭新碎花被单,干干净净的白墙壁,还算有所安慰。

就这么着吧,既来之则安之。

在街角的电话亭里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她正忙着,锅里煮着饺子呢你自己保重要常打电话回来便叫爸爸来接了电话。爸爸说丫头,别委屈自己不行了就回来吧。挂了电话出来,听见有鞭炮响起才明白,今天是元宵夜啊。

一个万家团圆的夜,我却孤孤单单走在异乡的街头,没来由的就流泪了。想起母亲的饺子,那薄皮馅多、咬一口满嘴流油的饺子啊,是我从小最喜爱的食物。当我告诉母亲自己要去拉萨票已买好明天就走时,正在整理绣花被子的母亲直起了腰,把那些红的绿的花的嫁妆抱进柜子里,去街上买了很多药片给我装在背包里。一个人,拖着大大的旅行箱,站在长长的站台上,空无一人,没有拥抱没有吻别,寂寞但不忧伤。

给明发了一条短信:我走了,请另寻归处。便扔了手机卡。

一个人的天涯,难道就不能曼舞吗?

没有勇气面对他,这些年的挣扎,彼此都已经疲累。是的,他说会娶你的,好好我一定会娶你的。然而,那个娶我的日子却一直遥遥无期。他没准备好,我也没有。所以,我走了,继续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体无完肤。

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迅速穿过小巷,昏暗的路灯下,不时有两三个藏族男人吹着口哨走过。

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不是都要伤感?反正我是这样。一个人的公寓里,冷冷清清除了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有生命的迹象。是不是要重新找个房子?找个有阳光的、温暖的地方。

工作是顺风顺水的,一周的工作,两天就可摆定。剩下的时间就窝在房里,什么都不干,捧着杯子发呆。看窗外不时有鸟掠过,单只的,叫声凄怆。然后,莫名的自己就哭了,心空荡荡的如这屋子一般,没着没落。

老板偶尔会叫着去吃饭,说一些奉承好听的话。如你实在太漂亮你的身材很好你的眼睛好大……笑笑就过了。从我十五岁起,这样的话天天听,年年听,早没了新意。

常会想起超,我的第一个男人,曾经想跟他一起来西藏、一起过完所有的日月。最后,却仍是想想罢了。自今,多少年过去了,超已开始模糊,自己反到一个人来了,天涯行走,单人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