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俩出租车直驶仙足岛,找到在网上事先租下的房子。还好,所有家俱一应俱全。默默,过去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事先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帮我买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见到水儿,她“哇”地大叫一声扑了过来,说好好玩,姐姐,给我玩一下嘛。
去,这是玩的吗?我拍开她的魔手,把水儿放在床了,水儿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爬在她面前的默默。也许是遗传我的基因多些,水儿是个不怕生的孩子,谁都能抱她,跟谁都亲。
很快,水儿就在藏漂的圈圈里名声大燥。
“最小的漂”。这是他们赠送给水儿的。很贴切,她不到十一个月,确确实实是最小的漂了。
我原本以为带着水儿漂在拉萨,我会很难的。至少不能像过去那样自由自在,孩子要吃要喝要拉,足以耗掉一个女人的全部精力。实际生活却比想像的好了很多,没有孩子的“漂们”对水儿很好奇,睡醒后电话就会响个不停,一大半是好好,今天归我们玩水儿了啊。再不就是好好你去鬼混吧今天水儿让我们带。
当然,那帮哥哥姐姐会给她胡吃东西,有次居然给水儿喝了半杯啤酒,害得小家伙呼呼睡了一整天。我晕,从此严令,谁要是再给水儿喝酒,就别再见我们。
明时不时地打个电话过来,说想水儿问我们能不能回去?我说回去给你当第几个老婆?
他说好好别这样,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了你原谅我吧仅此一次。
我笑着说被我抓到的仅此一次没有抓到的又有几次呢?然后说如果想孩子你可以来拉萨看她。
你在拉萨?她那么小你就带她去西藏,好好你太过份了。
孩子小就不能来拉萨是你规定的吗?我哈哈大笑,然后挂了电话,把他的手机设成了黑名单。不想接他的电话,分手了突然发现,我居然跟那个肥得如猪的男人生活过还生了水儿,实在恶心。女人啊,千万别因应付而结婚,那纸证书撕碎容易,想抹掉一个男人留给你的痕迹却难了。
别勉强、别迁就、别随意,宁缺也勿滥。
雪顿节的那天早上,跟一帮漂们约好早早出发,水儿还在梦中。给她穿了厚厚的毛衣,带了牛奶和尿不湿,希望这是她今生的第一个奇迹。蜇蚌寺的山路弯弯曲曲,要爬过无数的大石才能到达晒佛的山坡。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去看待这样的场面,成千上万的人涌向这个并不起眼的地方,只是想看一眼那个放大了几百倍的唐卡,难道大的佛祖和小的佛祖法力会不一样?然而还是喜欢人山人海聚集起来的气场,强大得足以让所有人屏气凝神。
顺着人流慢慢移动脚步,天空阴云密布,也不知今天有没有太阳。晒佛台在寺外西头的山坡上。曾经来过两次,程序一样感受却不同。在谷底的小桥边碰到一位赤裸上身三步一磕的苦修者,感慨良多。我相信匍匐于乱石林立山路上的他是记不起自己是谁来自那里为何如此的,伟大的精神力量已经让他超越了自己。现在还有多少人能为了自己的信仰放下一切如此表达虔诚的?在北京、在上海,在内地的所有大城市里,金钱就是信仰。没有终点的追求着金钱的脚步、没有满足地享受肉体的快感,事过之后呢?空虚寂寞难道不是我们自寻的吗?
冷静时如无人区的湖,狂野时如刮过草原的风。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常常会为路边的野花流泪,也会为镜中的自己悲伤。就像此时此刻,我和水儿走在万人之中,莫名地孤独起来。
这个世界是我的吗?身边虔诚的朝圣者,前后看热闹的藏漂,我属于哪一个群体?我的生命应该安放在什么样的高度?
我是个迷失了自己的人,我想找回自己,不过至今我还没找到自己。
所以,我需要不停地行走。
高亢燎亮的歌声突然响起,天赖般的声音干净得如蓝天上翻飞的云团,又如苍穹下的雪山顶,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突如其来的安静,所有人都在仰着头寻找歌声的来源。
长发飞扬的卓嘎,白衣胜雪的莲,就这么闯入了我的眼中。
不想寻找他们的,真不想见到那两个男人。然而目光却自动扫射到卓一航和嘉错。
那两个身影,揭开了我心上已经愈合的伤疤。
女人啊,你如被情字拴住了心,泪水就铺成了山路。别去问自己是不是还有残存的理智,因为你已经在那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直到筋疲力尽。
天天呢?天天你长成了什么样子?像你的阿爸还是像我?那个结实的小男孩是不是你?那双单纯明亮笑嘻嘻的眼睛是不是你?为什么你身后的怀抱我不熟悉?天天,我亲爱的孩子啊,生在这个阳光普照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如太阳一样耀眼?
低头看了看水儿,她正偏着脑袋,睁着大眼好奇地看着身边的红衣阿尼。
他们,竟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迅速戴上冲锋衣的帽,把自己掩没在人流中。
心事却惊涛骇浪一般翻滚着。
三年啊!三年的思念如决堤的海,溃不成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