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打电话给莲,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医院里,朋友的孩子病了。放下电话,抱了天天到小区门口去等男人回来,黑鹰跟在我们身边。
天天爬在我怀里,头搁在我脖子边,突然觉得有些无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真怕保护不了天天。这个佛祖送给我的小天使,真是爱极了他,在他无限信任依赖的目光下,我宁可自己受一千遍的苦,也不愿他受一点罪。央宗,她是不是容不下我了?想赶走我和孩子吗?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却要冲着小小的天天?
太阳斜打在拉鲁对面的山头,山色分成了各种颜色,变得格外柔美。近处的柳无风轻摇,行人匆匆地往家赶去。
看见扎西匆匆而来,身旁的影拉得好长好长,黑鹰摇着尾巴欢蹦着迎了上去,不时跳起用嘴去够扎西的脸,扎西则高兴地揉着黑鹰的脑袋,憨憨地笑。
看到我,扎西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
他可能以为我在这里专门等他,才这么开心吧?真盼着有那么一天,就这么只等一个男人,天天就不会受那份委屈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叔叔扎西拉。”天天叫着,向他伸出手去。
“今天挺早的啊。”我看着他,笑着说。
“我跟老板说了要回老家去,他同意了,还把工资全给了我,说回来后可以还去他那里干活。”扎西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我,然后接过天天。
“交给央宗吧。”我说,把信封放回他怀里,解开自己的围巾打着他身上的土。
“我只交给你。”扎西说,把信封拿出来重新塞在我手上,就问着“天天,今天都干什么了?”往前走去。
夕阳中,我拿着那个厚实的信封,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潮湿。
在扎西的眼里,我始终是当年初嫁他的模样。他的心在那个我提着牛奶穿破朝霞进入他的视线里就再没变过。今生,愧对他实在太多。他能一颗心只守一个人,我的身子却在几兄弟间游离还要努力做到公平。原本是有机会只跟他相守的,我却自己把握不住让日子回到了从前。这样的生活真是我想要的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男人,又让其它男人分享我?不,说实话,我是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想像莲的家那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彼此是对方的唯一。家庭是富裕了,心事却比从前更重。矛盾重重的生活,哪天不小心就会暴发冲突。女人间的战争,比起男人打一架留点血更难处理。
怀着满腹的心事追了上去,跟扎西并排走在一起,听着扎西正在跟天天讲老家牧场的事,也笑了。
不时有路过的邻居看到我们,笑着跟扎西打招呼,有的不时站住捏一把天天的小脸,说扎西罗布怎么这么白,越长越帅了,然后就是羡慕地看着我,说你男人真能干,下班就回家的男人现在很少了。
我笑着,说他就是一头老实的牦牛嘛。扎西则嘿嘿地傻笑。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是不是更像一个家庭?
一群男人两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是不是更像亲戚一些?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阴小道,说笑着到了中心花坛边,见好几个平时认识的汉族阿姨带着孙子在玩,笑着招呼。两个小男孩见到天天,跑了过来,“天天,来跟我们玩嘛。”
天天挣扎着想下去。
想到他腿上的伤,怕再磕着,就说:“天天还没吃饭呢,咱们要先回家吃饭。”
“阿妈……”天天嘟着嘴极不情愿。
“让他玩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他。”扎西也帮他说话。
“不行。明天再玩。”我说。横了扎西一眼。
“你阿妈发威了,天天乖,回家二叔陪你玩。”
“不,阿妈……”天天扭着身子就要往地下蹿。
“不行。还不抱他回去?”我说,转身向前走。
“阿爸……”这时,天天突然大叫。
我和扎西都扭过头去,见穿着羊皮袄、戴了牛仔帽的嘉错从光影里走了出来,微卷的长发随着身子轻轻飘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