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上想明把水儿带到哪里去了，尽管少得可怜的睡眠里全是水儿叫妈妈的小脸清醒时候我总是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明是水儿的父亲，无论我们的感情在与不在，在爱水儿的程度上，我还是相信他的。再说，面对不时歇斯底里发作的母亲，我无法分出心神来寻找明。
母亲一天天安静，一点点好了起来。在她睡着我无事可做的时候，对孩子的思念便会占据我全部的身心。水儿的一颦一笑总是在脑里缠绕着，挥也挥不去。
她睡觉前要喝一瓶奶，醒了后要马上换尿布，睡午觉前要给她唱儿歌，下午要吃一个鸡蛋黄，傍晚要带她出去散步……水儿水儿，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妈妈的天空一片灰暗。
想你啊，发疯一样的想你，我的宝贝。
那一晚，服药后的母亲早早睡下。我坐在医院凉亭的栏杆上，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我喜欢这样的姿势，总觉得把自己蜷成一团用四肢紧紧包裹住心脏要安全一些。随身的小包就放在旁边的椅上。没有星月的夜晚，夜风格外的凉，吹得长发零乱飞舞。树影影绰绰，小径深处不时传来嗽嗽的声音。也许是哪只野狗穿过吧？又或许是不知名的夜鸟受惊而起？水儿的小脸总在眼前晃，想像着她找不到妈妈而惊恐万状的样子，心便痛得抽搐起来。泪水不停地流，想止都止不住。
我的宝贝啊，今夜你在哪里？有没有踢被？有没有惊醒？饿了你吃什么？哭了有没有人哄你？睡前给你洗澡了吗？冷了谁给你添衣？……有妈的孩子才是宝，没有妈妈在身边，他们会照顾好你吗？我的女儿啊，你无时无刻不在妈妈的心里。多想陪你一起笑一起哭，然后看着你慢慢长大。我看着前面楼里的一点灯光，女儿啊，那是你外婆的病房。此时的她已经睡着，不知梦里是否还在担心妈妈和你？外婆已经老了，她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对妈妈的爱却始终放不下。就像妈妈爱水儿一样，无论怎么控制，宝贝却一直在我的心底。佛祖啊，你如果真的存在，你如果真的明白，请别让我们母女分离吧。如果我真犯了错你要惩罚，请拿走我的健康吧，拿走我还算美丽的容颜吧，再拿走我的钱财让我贫困吧。就是别让我和水儿分开啊，我宁可不要自己也不能没有她啊。
风渐渐大了，刮得树枝不停地摇摆。身体冻得缩成了一团，心却狂乱得如疾风暴雨前的云天不停地翻滚。
掏出电话疯狂地按着那熟悉的十一位数字，明总算接了。
你为什么要偷偷带走水儿？我在电话里大声喊着，声音大得把树丛里的野猫吓得“嗖”的一下窜了出来。
她是我女儿。
她也是我女儿。说好由我带她的。我泣不成声，说明，请别过份了。
是我过份吗？你把她带去西藏那个野蛮的地方，让我再也见不着，到底是谁在过份？他说。
我们只是去旅游，再说，西藏怎么就野蛮了？那里的人比你善良多了。
你去哪里我管不着，总之我不想让水儿到那个落后的地方生活，将来上学都是问题。他说。
我们回来了，并且不打算再去。你把水儿还给我，求你了，把水儿还给我。
不可能。好好，水儿被我妈带回老家去了。
你说什么？我惊叫，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
水儿被我妈带回老家去了。如果想见她，你去找我妈吧。明轻描淡写地说。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你把她带去西藏跟我商量过吗？
你别这样，明，你知道我爱孩子，不可能没有她。把她还给我，我们不去西藏了，你随时可以来看她。明，求求你，把水儿还给我吧，还给我，啊？求你了，还给我啊……
她不在我这儿。我说过，我妈带走了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母女？明，你是个魔鬼，你比魔鬼还可怕。
我只是个爱女儿的男人。好好，你别这么说我，当初的事我真的后悔了，你到北京来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一起带着水儿长大……
你做梦吧，你这么对我还想我回到你身边？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我看不起你，你不是男人，你只是你妈身上的寄生虫而已，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结婚有什么用，你就吊着你妈的奶头过一辈子吧。我说，恨恨地挂了电话。
顺着栏杆滑到地上，背靠着木柱，就像心脏被人纠走了一样，泪水狂奔。
发丝沾在脸上，短裙皮靴再不能御寒。
是怎么拖着僵硬的腿离开凉亭回房的，我实在不记得了。
第二天起床时赫然发现，随身背的包不见了。那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现金……
想起昨晚的事，和姐姐飞奔回凉亭寻找，没有。
赶紧报案。姐姐说，然后是作笔录，又拖着我去银行门口，开门后第一个冲进去把卡挂失。
